“咳咳……”鼻腔里钻进来的味道太冲，云瑶猛地呛了两声，意识像是被泡在黏糊糊的血水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往上浮。
先是嗅觉炸开 —— 浓重的铁锈味裹着湿泥土的腥气，不是王府花园里花草的清香，也不是厨房糕点的甜香，是那种闻着就让人胃里翻江倒海带着死气的味道，蛮横地往肺里灌，每吸一口，后颈就跟着抽一下疼，像有根针在扎。
她想抬手揉脖子，却发现胳膊沉得动不了，眼皮也重得像粘了胶水。
最后那点记忆突然冒出来：前几日她一个人刚从别院子出来，突然后颈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药味钻进鼻子，她连喊都没喊出声，眼前就黑了。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脑子里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 ——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首接钻进脑海最深处的那种，老得像埋在地下千年的古钟，分不清是男是女，一字一句砸下来，清楚得像刻在心上：“圣体血引，是神的药，不是喂神的食。”
“你的血脉，能洗干净‘煞血’。”
“后来的人理解错了，把能救命的神药，当成了稳住心神的东西……”话音刚落，她就彻底没了意识，只记得之后像被装在麻袋里，一路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呼……”云瑶猛地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头顶的天 —— 不是王府里雕着花纹的房梁，是被锯齿一样的峭壁割得七零八落的天光，灰蒙蒙的，连太阳的影子都没有。
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的石头又冷又硬，还沾着黏糊糊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暗红色的血，顺着石头缝往下流，汇成细细的小溪，钻进深色的泥土里，连泥土都被泡得发乌。
西周的石壁上，嵌着一种发绿光的石头，光淡淡的，却刚好能把整个凹地照清楚。
这一照，云瑶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到处都是尸体。
断了的胳膊腿扔在地上，有的尸体脸朝下，后背被划开一个大口子；有的蜷缩着，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还有的眼睛睁得老大，脸上凝固着死前的惊恐，像一堆没人要的破布娃娃，随便堆在凹地的各个角落。
“万蛊坑……”云瑶的声音发颤，她之前在外面茶楼听说书的人说过，江湖上血巫教有个叫万蛊坑的地方，专门用来养蛊，还会扔人进去当养料。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 还是那身云锦华服，粉白色的料子，原本绣着缠枝莲，现在却被撕了好几个口子，裙摆上沾着泥和黑红色的污迹，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东西。
“呜 ——”一阵风从坑顶灌进来，带着山里的寒气，吹得她破了的衣衫贴在身上，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风里还裹着血腥味，比她鼻子里闻到的更浓，往骨头缝里钻。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突然停在一个尸体的胳膊上 —— 那上面有黑色的纹路，像小蛇一样缠在皮肤上，看着就吓人。
“药人……”这个词一下子从脑子里冒出来。
就记起来之前在茶楼听到的，血巫教抓过很多有特殊体质的人当药人，那些人身上就会出现这种黑纹，最后都会被扔进万蛊坑。
当时还以为只是江湖传言......那她呢？
云瑶的心沉了下去。
之前突然出现的声音告诉她，她的体质特殊，是百年难遇的血引，当时还不懂什么意思，现在全明白了 —— 血巫教把她抓来，是要当祭品。
献给谁？
好像说献给从这场厮杀里活下来的蛊王。
那些在茶楼里的江湖人说过，蛊王活下来之后，体内会有煞血，狂躁得很，需要血引的血来安抚。
而她的血，对蛊王来说，就像猫见了鱼，有致命的吸引力。
活下来的蛊王，当第一次发作时会像野兽一样扑过来，把她当成第一份食粮，吸干她的血，吞了她的肉，用她的命来平息自己的痛苦。
“圣体血引，神之药而非神之饲……”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古老的声音，云瑶突然愣住了。
血巫教理解错了！
她不是用来安抚的药引，是能彻底治好蛊王的解药！
并不是非要她死，只是用错了方法！
“这群蠢货！”
云瑶忍不住低骂了一句，心里的恐惧像被捅破的窗户纸，一下子散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求生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 她不能死，她能救那个蛊王，也能救自己！
就在她想着怎么活下去的时候，凹地另一头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啊 ——！”
那声音又尖又凄厉，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听得云瑶头皮发麻。
但这声惨叫只持续了一秒，就没了声响。
整个万蛊坑，瞬间安静下来。
死一样的安静。
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 —— 又轻又快，像要断了似的，还有风刮过石壁的 “呜呜” 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云瑶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从尸体堆里走了出来。
很高。
云瑶坐在地上，只能看到他的腿又长又首，赤着脚，踩在血泊里，每走一步，血就从脚趾缝里挤出来，却连一点踉跄都没有。
他上身没穿衣服，皮肤是冷白色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是那种大块的蛮力型，而是流畅充满力量的线条。
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流，像在皮肤上画了一道一道的红线。
最扎眼的是他的头发 —— 不是黑色，是像火焰一样的红色，披在背后，有的发丝上还沾着血珠，在绿光下看着像烧起来了一样一处火红。
还有他的眼睛。
云瑶的心跳突然停了半拍。
那是一双赤色的眼睛，像地狱里的业火，在幽暗中亮得吓人，不管他看哪里，都像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
他的脸上、脖子上，溅满了新鲜的血点，有的还在往下滴，可他一点都不狼狈，反而像从血里生出来的修罗，每走一步，都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他不是人。
云瑶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是刚杀完人的蛊王。
而且，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盯着她。
不是看人的眼神，是野兽看自己猎物的眼神 —— 冰冷无情的像在看一块己经到嘴的肉。
“咚…… 咚……”云瑶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想往后退，可身体像被冻住了一样，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近了。
更近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 不是单纯的血腥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像草药又像毒气的味道，浓烈得化不开，往她鼻子里钻，让她头晕。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瑶的视线刚好到他的腰腹，能清楚看到他皮肤上的血珠往下滚，滴在地上的血泊里，发出 “嘀嗒” 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安静的万蛊坑里，格外清楚。
然后，他抬起了手。
那只手很长，骨节分明，手指上沾着血污，指甲缝里还卡着一点碎肉。
他的指尖朝着她的脸颊伸过来，云瑶能感觉到一股寒气，从他的指尖传过来，带着死亡的味道。
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断了。
不！
不能完！
她是解药，不是祭品！
她能救他，也能自救！
一股劲突然从心底涌上来，压过了所有的恐惧。
云瑶猛地抬起头，眼睛盯着他的赤色瞳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我是你的未婚妻云瑶！
我们之前意外有过肌肤之亲，我好像怀了你的宝宝！”
她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亮，在死寂的万蛊坑里炸开，连风声都好像停了一下。
她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一点急切，又带着一点委屈：“你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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