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月血祭

我苦苦相劝，告诉娘子不要被他的皮囊所迷惑。

娘子却嫌弃地推开我，扑到狐妖怀里，得意地说道:

岁清才不是妖怪呢我看你长这么丑，你才是妖怪吧，看上去就让我觉得恶心。

后面狐妖得知我是神仙血，眼里闪着渴望痴狂的光芒，怂恿娘子将我的全身的血放干炼丹。

可他不知道我除了是个普通的农夫，还是一个捉妖师。

1

在田间干活的时候，周围的婶子看着我交头接耳，时不时投来一个同情的表情。

我不明所以，一位和我父母交好的婶子像是看不过去了，难为情地跑到我身边，揪着我的衣服，将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高远，你还在这儿干活儿呢，你娘子明目张胆带男人回家了，你心可真大呀

婶子说完还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你这娘子再不喜欢你，她也不能这样呀。

婶子的话在脑子里像炸开了锅，我随手扔下锄头，就往家的方向奔去。

脑中却闪起了娘子平时对我恶言相向，恨不得我去死的样子。

到家后，堂中坐着一位仪态端庄、面容姣好的男子。

他半敞这上衣，下腹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而我的娘子文雪正蹲在他的身前，温柔地望着他，替他包扎伤口。

即使遮住了半张脸，眼底的笑意也藏不住。

你们在干什么

我上前死死钳制住娘子的手腕，一字一顿。

娘子那温柔的眼神立马转变为嫌弃愤恨，努力挣脱。

高远，看不到这位客人生病受伤了吗?我给人包扎不可以吗?

我冷漠地扫视了这个男子一遍，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你忘了我们这个村子有多偏吗?这人面容姣好，看上去是妖怪所变。

文雪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咬牙切齿道。

高远，我看你是丑疯了，这位公子风光月霁，带人谦虚，怎么可能是妖怪?我看你倒像是妖怪变的，恶心得我每天都想死。

我抚上了脸上狰狞的伤疤，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疼得难以呼吸。

这伤疤是泥石流的时候，我为了救娘子留下来的。

可她却在得救后，嫌弃地推开了我。

骂我是本来就丑，现在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旁的公子慢慢抬起头，过分精致的相貌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绮靡，虚弱地开口。

岁清，给二位添麻烦了。

文雪立马跟甩掉垃圾一样甩开我，扑到岁清面前，慌张地查看他身上的伤疤。

没有，没有麻烦，公子放心住下吧

安抚好他后，文雪立马瞪了我一眼，指使我道。

丑怪，还不快去把家里那几只鸡都炖了，给公子补补身体。

那几只鸡是用来下蛋卖钱的，我想都没想救摇了摇头拒绝。

那鸡不能卖

文雪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直直向我砸来，怒斥道。

高远，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父母什么了吗?

多年前，我的父母冲撞了贵人，是文雪父母散尽家财才将我父母捞出来。

受了刑具的百般折磨，父母出来后面容枯槁，文雪父母也心力憔悴。

他们临死前将我叫到身边，捏着我的手嘱咐道:

我们知道你喜欢文雪，如果要娶文雪，必须完全听她的，不能不管她，你能答应吗……

而当时，文雪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大美人，我倾慕她已久便欣然同意。

这么多年，文雪对我非打即骂，我都忍了。

我可以炖了那几只鸡，但他好了必须马上走。

文雪并没有听到我的话，心思全飘到了那个人男人的身上。

在我炖好鸡汤摆在桌子上后，文雪将我的碗收走，冷冷留下一句:

我看你这么会吵，这么有力气，就别吃了。

岁清面露难色，眼里却透露着得意，轻咳了声。

这位大哥劳累了一天，姑娘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吃不吃都无所谓。

我抬眼望向文雪，那样关心体贴的眼神从未落到我的身上。，

文雪，我干了一天的活，我也很饿很累的，更何况我是你的夫君呀

她没有分给我一个眼神，只是冷冷道:

你个农夫，每天就干点农活，就累到了，真没出息。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这样的不在意与关心明明已经受了几年，怎么这一次刺得我格外疼。

我顿了顿脚步，果断地推开了门走出去。

2

第二天，是全村相约的打猎日。

我们村有个习俗，每月为了增加村民的收入，青壮男子都会相约在某一天一起上山打猎。

高远，你家娘子莫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一位村民开口调侃，瞬间引起哄笑，大家七嘴舌地说着。

是呀，你看那小郎君的脸那长得叫一个水灵。

大家突然噤声，慢慢抬头看向我。

之前因为有人打趣我的脸，我将那人揍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所以后面大家就很默契地不再提我的长相。

我缓缓抬起头，盯着他们。

怎么不继续说了?

而不远处在前面探路的村民高兴地挥舞着双手，招呼我们赶紧过去。

快来，这儿有猎物。

大家才转移注意力，连忙应声道。

哦哦，我们来了。

几只野猪正在丛林中悠闲地跑着。

高远，这次该你打头阵

村民们畏畏缩缩地躲在我身后，一个劲地挤着我往前走。

他们的眼里没有对我的将要打头阵的钦佩，只有鄙夷。

毕竟没人会在意一个面容丑陋的人的死活。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娘子跟着外人骂我不仅没出息，还长得丑。

可我明明所有的收入，家里的桩桩件件都听她的安排。

我捏着手中的长叉，指节微微发白，心中的愤怒幽然而生。

在他们的呆愣的眼神里，我发疯似的跑进野猪群。

猪的尖叫声和我的嘶吼声交织着，身上溅的不知是我的血还是猪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猎物都倒下了。

刹那间，疼痛在伤口蔓延开来，心如刀绞般的疼，让我半跪在地上。

高远，你没事吧

村民团团围上我，你一言我一语。

我强撑着身子，身体剧烈颤抖着，每走一步呼吸也因疼痛变得急促。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迎接我的是娘子惊吓的尖叫。

啊啊啊啊，哪儿来的乞丐，快滚呀

她的脚使劲地踹在我的伤口上，我吃疼地跪倒在地上，神思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姑娘，我闻到一丝血的味道。

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激动。

文雪立马扯着笑，回到内室，解释着。

公子有所不知，门口来了一个受伤的乞丐，惊扰到公子的休息了。

我努力抬起头，却看到那男子正贴着娘子的耳朵仔细嘱咐着什么。

不一会儿娘子便笑着将男子扶起朝我走来。

你这臭乞丐，公子心善，让我给你上药，你还不快谢谢我和公子。

我缓缓开口，满嘴的血渍让我吐字含糊不清。

文雪，是我呀

文雪立马变了副面孔，嗤笑道。

哟，是那个丑怪呀，这都没死

我知道文雪讨厌我，可没想到她竟恨我到了这种地步。

因为她自幼长得便是国色天香，嫁给我这样的丑人，她不甘心也不愿意。

岁清拖着身体，向我走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正在流血的伤口，眼里却闪着惊喜和痴狂的目光。

多年前一位云游到此的捉妖师，在他看到我的血的一瞬间，表情凝重。

只留下一句忠告: 不要让任何人得到你的血。

岁清支撑不住跌倒在我不远处，手臂直直地伸着，眼神呆愣。

他勾着一抹笑，嘴里呢喃着。

血好多的血

文雪被他的表现吓坏了，狠狠提了我几脚。

高远，你看你把公子吓得，自己滚去鸡圈睡。

那几脚踹在了我的伤口上，我差点疼昏过去，一大片血洇了出来。

文雪耐心地将反常的少年扶起来，同时不忘驱赶我离开。

高远，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慢慢地爬出门，明明已经如春的季节，空中却突然渐渐飘起丝丝雪花。

那年我与文雪是在漫天大雪中成亲的。

洞房花烛夜，我小心地掀开她的盖头，却看见那绝世容光的脸上却挂着泪痕。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不是对丈夫的害羞与娇媚。

是恨，滔天的恨意。

可我相信只要我好好对她，她会爱上我的。

但现实给我一击响亮的耳光。

3

身上的伤口引起了发热。

我睡得很不安心，梦中我看到了这么多年，文学对我的折磨。

不管是言语上的，还是行为上的，她都狠狠地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

突然身上一股刺骨的冰冷袭来。

我用力地睁开眼睛，用手拂去脸上的水，却看见文雪冷着脸，高高在上地看着我。

醒了?

没死就好，血还是有用的。

由于发烧，我浑身瘫软无力，虚弱地开口。

滚，我的血才不会给一个妖怪用。

文雪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眼神狠毒地看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这可由不得你

我想要往后逃，双手却跟脱了力似的。

高远，这可由不得你。

文雪紧紧地将帕子捂在我的脸上，挣扎了片刻，双眼一黑，我便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以及大门重重落下的声音。

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我微微偏头，看见我的手腕上有三道碗一般大的伤口，血不停往外流着，底下已经装满了三个盆。

身上被绳索死死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文雪，娘子，求你不要把血给他，会出事的。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连日的折磨让我已经无比虚弱了。

文雪并未理会我，只是不停地搬弄着下面已经满了的血盆，露出娇羞的情态。

那位公子说，回去通知家人后，就回来娶我。这些血可是炼丹的好东西。

忙完后她面无表情地站定在我面前，递给我一张纸。

你要是把和离书签了，我就放你离开。

我看着她魔怔的样子，耳边响起双方父母的叮嘱。

小雪性格刁蛮，你还是多体谅她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抛下她。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吐露道。

文雪，你就恨我到这种地步吗?多年的夫妻感情，比不过一张好看的皮囊。

她面目狰狞，五官扭曲，手死死地捏住我的下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是，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娶我，我长得这么漂亮，明明可以嫁一个达官贵族，哪怕是小妾，也比嫁给你强，是你毁了我的人生。

我顿了两个呼吸，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心被碾碎，零落成泥。

我同意和离。放我离开，我有要事要去做。

文雪立马眼里闪着亮光，激动得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么多年，因为喜欢她，敬爱她。

她各种作践我，逼我和离，我都没有同意。

可现在我是真的累了。

我没有力气再跟她耗了。

身上的绳索刚松了一半，她便停住手上的动作，缓缓起身，表情凝重。

不行，我还不能放你离开，他说等他回来，他要亲自来解决。

文雪还在做着成为富家公子的美梦，我嗤笑道。

他一介妖怪会娶你这个人凡人?你做梦吧

我的话刺激道了文雪，她状若癫狂，朝我大吼道。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一样，又丑又穷吗?

我从板凳上猛然起身，拿着腰间的匕首，语气冷冽。

放我走，不然你就等不到你的狐妖公子了。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我用刀抵着文雪，一步一挪地慢慢走到大门口。

来人正是一个月前拿着我的法器，出门行医的张医师。

不好了，不好了，高远，我刚回来，就看见村口有几位村民倒在地上。感觉像是被野兽袭击了。

而且，你这个法器一直在响，是不是有大妖呀

我一个手刀将文雪劈晕过去，张医师表情一怔，疑惑地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还有你的手

我却赶忙拉着她出门，手上的伤疤疼得我面色发白，额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脚步却逐渐加快。

快跟我走，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