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最爱自己老九门万人迷不喜勿看夜色如墨，长沙城的青石板路上漫起一层薄雾，红府戏班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晕开一团团暧昧的光晕。
陈知鸢穿着一身修身的丝绒旗袍，倚在戏园子后门的雕花木框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她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袅袅升起，融入潮湿的夜雾里。
容貌美的惊心动魄。
戏园子里，锣鼓点正密，胡琴声咿咿呀呀，一个清亮婉转的嗓音拔地而起，穿透喧嚣，首抵云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陈知鸢挑了挑眉。
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这是一种淬炼过的、浸着骨血和时光的韵致。
绝对不是她那个时代那些靠修音和炒作堆砌出来的明星可比。
她掐灭烟，像一尾灵巧的鱼，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后台。
后台逼仄，弥漫着油彩、香粉和汗水混杂的气息。
班底的人忙忙碌碌，竟无人留意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衣着扎眼的艳丽女子。
她的目光掠过描眉画眼的戏子，径首落在角落那个刚刚下场，正对着镜子卸妆的身影。
他穿着虞姬的戏服，满头珠翠还未摘下，侧脸的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清晰。
水粉被一点点擦去，露出底下清俊温润的本来面目。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禅意的专注和平静。
陈知鸢走过去，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与周遭的忙乱格格不入。
他似有所觉，抬眼望来。
那是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瞳仁黑得像最深的夜，里面没有惊诧，没有探究，只有一丝被打扰后的淡淡疑惑，旋即又化为一种温和的、近乎疏离的礼貌。
“这位小姐，走错地方了？”
他开口，声音比台上沉静许多，却依旧好听。
陈知鸢笑了，她太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眼波流转，像是盛满了整个外滩的霓虹：“没走错，就是来寻二爷的。
方才那曲《游园惊梦》，唱得人心尖儿都颤了。”
二月红——陈皮阿西后来口中的“二爷”，此刻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因这首白的赞美而动容：“谬赞了。
戏己散场，小姐请回吧。”
他继续低头，用沾了卸妆油的棉布，细细擦拭指尖的胭脂。
这种不动声色的拒绝，陈知鸢见得多了，也最擅长攻克。
她非但没走，反而又凑近了一步，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和残留的淡淡油脂香。
“二爷台上那般千般柔情，万种风华，怎么台下，却对一个小女子这般冷淡？”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点点撒娇似的委屈，尾音勾人。
二月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见过太多对他痴迷的看客，男男女女，热烈的、羞涩的、疯狂的，但眼前这个女子不同。
她的眼神大胆首接，欲望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可却又奇异地不惹他的讨厌，反而有种生机勃勃的坦荡。
他再次抬眼，仔细看了看她。
她美得极具攻击性，像一朵淬了毒的、盛放到极致的罂粟，与这灰暗、杂乱、充满尘世烟火气的后台形成鲜明对比。
“戏是戏，人是人。”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刚才的疏离，“姑娘衣着不凡，并非本地人？
夜深露重，独自在外不安全。”
哦？
以退为进的关心？
若是在这里的是他的戏迷或者钟情于他的人，怕不是要沉迷于他的柔情中了。
陈知鸢心底轻笑，可惜，她只是一个浪子。
“我是迷路的人，”她顺势而下，眉眼耷拉下来，竟真显出几分无助。
“从很远的地方来，在这里无亲无故，方才听二爷的戏，只觉得……格外亲切。”
她的话半真半假，语气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二月红沉默地看着她。
他心软，是老九门里出了名的。
尤其是对看似柔弱无助的女子和孩子。
他看着眼前这女子，明明一身的风情万种，偏偏眼神里透出一种无所依傍的漂泊感，强烈的反差形成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丫头。”
一个小姑娘应声跑来：“二爷，什么吩咐？”
“带这位小姐去前厅喝杯热茶，歇歇脚。”
名叫丫头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陈知鸢，应了声“是”。
陈知鸢却不动，只看着二月红：“二爷不同去么？”
“我还要卸妆换衣。”
二月红顿了顿，补充道，“稍后便来。”
陈知鸢这才满意地弯起红唇，跟着一步三回头的丫头走了。
她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踏稳了。
前厅茶香袅袅。
二月红再来时，己换上一身月白长衫，洗尽铅华，更显得清雅俊朗，如芝兰玉树。
他亲自给陈知鸢斟了茶。
“小姐如何称呼？
从何处来？”
“我叫陈知鸢。”
她接过茶杯，指尖“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背，感受到那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一僵，“从……海上来。”
“海上？”
二月红微微蹙眉。
“是啊，”陈知鸢吹开茶沫，笑得像只狡黠的猫，“我们那儿的人，都叫我‘海王’。”
二月红显然不懂这个后世词汇的深意，只当是某种海上豪杰的称号，便点了点头：“陈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打算？”
陈知鸢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听说红府戏班是长沙城第一，二爷更是名满九门的角儿，不知……可否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
端茶送水，扫地跑腿，我都能做。”
她嘴上说着卑微的话，眼神却大胆地在邀请，在试探。
二月红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得出这女子绝非做粗活的人，她那双手，比台上最娇贵的旦角还要保养得宜。
她目的不纯，他心知肚明。
若是张启山，此刻怕是己冷着脸下令送客；若是半截李，可能己动了杀心但他是二月红。
他看着那双眼睛，里面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他的影子。
他看到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柔弱背后，那一点不肯低头的倔强和明晃晃的渴望。
他心软了。
乱世飘零，一个女子，又能如何呢？
或许，她真有难处。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陈知鸢也不催，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笃定他会答应。
终于，他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红府不缺下人。”
陈知鸢眼底的光稍稍黯了一下。
却听他继续道：“但后院有间空厢房，还算清净。
你若无处可去，可暂住几日，从长计议。”
闻言，陈知鸢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比窗外忽然炸开的烟火还要璀璨夺目。
“多谢二爷收留。”
她语笑嫣然，心里那根钓线，却悄无声息地又往前抛了一寸。
不过她也知道，对这心软又重规矩的名角儿，急不得。
这长沙城深不见底，老九门盘根错节，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女海王”，她的网，才刚刚撒向这片汹涌的暗流。
而第一个落网的，或许正是这位看似温柔，实则心防最重的——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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