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风从峡谷彼端低低掠来,东云宗外门的石阶如深渊横亘,带着未明的寒意。
沈行知蹲在丹堂后的青竹林边,细查刚刚发现的尸体。
他目光冷静,手指贴着血渍的泥土,似在读一卷无声的密文。
尸体面朝下,被风尘掩映,衣袍残破,却可辨出乃外门杂役。
头颅下方一枚黑色灵痕若隐若现,形制古怪——正是沈家世代相传的族印。
沈行知的颈项微微一紧,童年埋藏的痛楚竟在此刻复苏。
“你为何在此?”
熟悉女声从茫茫竹影间传来。
苏绮步履轻盈,神色却凝重。
她手里捏着一枚青色丹丸,步步近前。
沈行知并未仰头,低声道:“丹堂后有外门命案,你来得倒巧。”
苏绮扫视西周,注意到尸体身下掩有一块半炭焦的木牌——上刻东云宗旧例。
她不发一言,将丹丸轻轻放在尸身旁,低声问:“这人与你有何旧怨?”
沈行知盯着那灵痕,沉默半晌:“此痕出现在身份最低的杂役身上,不合常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苏绮,“你来此,莫不是也察觉有异?”
苏绮嘴角露出一丝淡笑,藏锋微现:“宗门里风声紧密,丹堂昨夜有人盗药,我奉丹堂长老之命调查。
没想到却看见你轻车熟路地查案。”
沈行知缓缓起身,衣袍微扬。
他向竹林深处投去一眼,那是母亲生前最爱之地,也是沈家灭门夜最后的余火所在。
“这里,很早之前就有问题。”
他的声音低沉,有如峡谷里的风。
苏绮没有追问,反而将丹丸收回掌心。
两人目光交错,都在言外探查着彼此的底线。
青竹之际,一阵疾步声远远传来。
监察院封千池身形高大,步入竹林,面色威严如山。
周围弟子纷纷低头,气氛骤紧。
他淡然扫视尸体、沈行知和苏绮,“紧要命案,外门皆不许踏足此地。”
长袍下摆一震,带着淡淡灵力震慑。
沈行知拱手:“弟子恰巧路过,未敢妄动。
请长老明鉴。”
封千池眸中精光一闪,停在沈行知手背沾染的血迹上。
苏绮察觉气氛有变,悄然挪步至沈行知身侧,声音温雅:“丹堂丹药被盗,案情未明,或许与此命案相关。
弟子建议,合案查办。”
封千池眉头微挑,似未想到外门弟子胆敢如此首言。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丹堂之事由丹堂自行查办,命案归监察院。
沈行知,你既涉足案发现场,今日留堂问讯。”
谷风陡紧,竹影晃动。
沈行知不卑不亢:“愿受堂问。”
封千池转身,眼角余光一闪,视线掠过尸体身下的灵痕。
他的目光深邃黑沉,似在某处停留。
片刻后,他挥手召来落墨、陈通两名记事弟子,将尸体抬走,低声吩咐:“封存案发现场,不许任何人擅入。”
沈行知与苏绮相对而行,两人同时被引至监察院内堂。
路途寂静无声,夕色苍茫。
苏绮左手轻扣衣袖,目光流转,忽然低语:“你察觉到灵痕了吗?”
沈行知眼底一缕暗色浮现。
“那是沈家印记。”
苏绮悚然。
“你家族的灭亡……与灵痕有关?”
沈行知未答,步履坚定。
监察堂内,橙色灯火从石壁洒下,光影错落如迷。
封千池在堂上居中而坐,案桌之侧,一排卷宗整齐摆放。
堂外数十外门弟子静候问讯,气氛压抑。
“述说案发经过。”
封千池声音铿锵,目光落在沈行知脸上。
沈行知不动声色,将发现尸体、灵痕、旧案隐情一一道来。
言语间极力克制,唯恐暴露所知过甚。
苏绮适时插言,补充丹堂失窃的细节。
封千池拇指摩挲案边,静听片刻。
“你之所言,有一事不明。
为何尸体之下现灵痕?
此事可有亲见?”
沈行知突然首面堂上目光:“那灵痕,是沈家族印。
己绝迹宗门二十年。”
封千池眸光深邃,未做立即回应。
他微微颔首:“去,将尸体灵痕提绘于卷宗。
命沈行知暂留堂内,苏绮可回丹堂,继续调查丹药失窃。”
苏绮略显迟疑,终究一礼退出。
堂内静寂,烛火跳跃。
沈行知独立堂中,背影铭刻在石壁上。
封千池起身,缓步走到沈行知面前,声音压低:“你想查你母亲之旧案,有证据吗?”
“只剩这枚灵痕。”
沈行知回视,眸中无惧。
封千池点头,掠过他身侧,低声道:“东云宗深处,牵扯旧怨者绝非你一人。
留心暗流。”
此时堂外,风声骤起,似有脚步疾行绕至院中。
沈行知侧耳——仿佛捕捉到一道陌生气息。
几步门外,一名外门新晋弟子衣袍潦草,神色慌张。
他递来一物,色黯斑驳,竟是一块残破玉佩。
其上浅描着同样的灵痕花纹。
沈行知接过玉佩,心头重压难辨:“此物何来?”
弟子吞咽,颤声道:“是昨夜在禁地石窟、北隅荒地捡得……听说和失踪的叶南惜有关……”封千池目光倏然一动,厉声道:“禁地不得擅入,此事另立卷宗。”
玉佩冷冷贴在沈行知掌心,他指腹压着灵痕,那一刻,仿佛所有谜雾皆有缝隙可循。
堂外夜色更浓,灯影浮动。
苏绮立于丹堂门前,神色幽暗。
她望向监察院,手中丹丸紧攥,不知是为谁而守。
沈行知沉静如山,玉佩在掌。
他望向堂外夜幕,情绪未明,却己知一条暗线贯穿宗门血案与自身往昔。
还有更深的秘密,隐藏在灵痕之下,等待他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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