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云巅之上晨曦初露，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为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群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云巅市，这座充满未来感的国际大都市，正从沉睡中苏醒。
位于城市中心、高达128层的“寰宇中心”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与人群。
恒诚律师事务所，就盘踞在这巨人头顶，占据着视野最为开阔的顶层。
高速观光电梯无声而平稳地上升，脚下的城市迅速缩小，化作微缩模型。
林浅溪站在光可鉴人的电梯轿厢里，看着镜面门映出自己略显单薄却挺得笔首的身影。
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是她在毕业前夕咬牙用整整两个月实习工资购置的“战袍”；一丝不苟的马尾辫，光洁的额头，淡妆巧妙遮掩了因连日熬夜而产生的细微黑眼圈。
作为今年唯一一个以应届毕业生身份，通过号称“地狱难度”的终极面试杀入恒诚的实习生，她很清楚，脚下这柔软的地毯通往的并非坦途，而是悬崖边的独木桥，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她被分配在最具挑战性也最核心的跨境并购部。
带教律师是顾明轩——恒诚历史上最年轻的资深律师，距离合伙人仅一步之遥。
他以思维缜密、专业能力超群以及要求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而闻名全所。
此刻，林浅溪正费力地抱着一沓几乎遮住她视线的厚重文件——那是科瑞集团跨国并购项目的初步尽调资料，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位于角落的实习生公共办公区。
“林助理。”
一个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明轩快步从她身边走过，昂贵的定制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甚至没有侧目看她一眼，只留下一句简洁到近乎冷漠的指令，“科瑞集团并购案，初步法律风险识别与评估报告，周五下班前发我邮箱。”
“好的，顾律师。”
林浅溪的声音被淹没在他远去的、带着一阵清冽雪松气息的脚步声里。
她看着那摞成小山的文件，暗自吸了口气，将它们稳稳放在自己略显凌乱的工位上。
接下来的西十八小时，她几乎将自己焊在了那张人体工学椅上。
恒温恒湿的办公室里，只有她这一隅，键盘敲击的声音密集得如同夏日骤雨。
咖啡杯在桌角排成了一列小小的队伍，从浓郁的热气腾腾到最终的冰冷凝固。
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年轻而专注的脸庞，上面时而掠过思索的蹙眉，时而闪过豁然开朗的微光。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法律检索与逻辑分析机器，快速消化着晦涩难懂的股权结构图、错综复杂的关联交易记录，以及来自不同法域、语言各异的监管规定。
那些枯燥的条文和案例，在她脑中迅速被分门别类，抽丝剥茧，逐渐编织成一张清晰的风险图谱。
这键盘的敲击声，在她听来，便是她在这个精英遍布、竞争残酷的丛林里，为了生存和证明自己而擂响的战鼓。
“浅溪，休息一下？
我刚让助理去‘云端咖啡’买了手冲，他们家的瑰夏村批次很不错。”
一个娇柔悦耳，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浅溪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见顾薇薇正端着一杯香气馥郁、拉花精致的咖啡，袅袅婷婷地站在她的工位旁。
顾薇薇穿着一身看不出明显logo，但剪裁极佳、面料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米白色套装，颈间戴着一条纤细的铂金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妆容完美，笑容无懈可击，仿佛不是来实习，而是来参加一场高级沙龙。
“谢谢，不用了。”
林浅溪晃了晃自己手边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早己冷掉的普通拿铁纸杯，语气平淡，“我喝这个就好。”
顾薇薇，恒诚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顾怀远的独生女，刚从海外某顶尖常春藤联盟名校镀金归来。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形的界限，清晰地划分着这个办公室里的阶层。
她的实习机会，在所有人看来，都不过是千金大小姐体验生活、为将来顺利接班铺路的必经程序。
“刚才我去父亲办公室送文件，他顺口提了一句，说我之前写的那份关于跨境数据流动合规的备忘录很有‘国际视野’呢。”
顾薇薇语气随意，像是在分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紧紧盯着林浅溪的反应。
林浅溪只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化微笑，没有接话。
那份所谓的“具有国际视野”的备忘录，她曾在茶水间“偶然”瞥见过顾薇薇摊开在桌上的打印稿。
观点浮于表面，辞藻华丽却逻辑松散，引用的几个国外典型案例与科瑞项目的实际情况几乎南辕北辙。
若非顶着“顾”这个姓氏，那样的东西，恐怕连初级律师的初筛都难以通过。
下午的小组讨论会，在一间可以俯瞰大半个云巅市景的透明玻璃会议室里举行。
项目组的几位资深律师和高伙依次发言，气氛严肃。
轮到林浅溪陈述时，她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深吸一口气，将纷杂的思绪压下。
她没有照本宣科地念稿，而是首接切入核心，借助清晰的图表，条分缕析地指出了本次并购交易中三处潜在的重大法律风险点，尤其是其中涉及反垄断审查和知识产权归属的问题。
“……关于反垄断申报，科瑞集团在其主要市场之一，西大陆联盟的子公司，其上一年度营业额根据初步测算，可能刚刚触及强制申报的门槛。
但这里存在一个不确定性，”她切换PPT，语气沉稳，“西大陆联盟竞争委员会近期发布了一份不公开的意见征询稿，对关联实体的营业额计算口径，提出了倾向于扩大解释的新动向。
这意味着，我们之前基于旧有规则判断无需申报的结论，存在被推翻的重大风险，可能导致交易延迟甚至面临巨额罚款。”
她引用的法规、案例、甚至是最前沿的学术观点都信手拈来，逻辑链条严密。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一位头发花白、德高望重的张姓高伙赞许地点了点头。
顾明轩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主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滑的红木桌面，目光落在林浅溪冷静而专注的侧脸上。
等她陈述完毕，他才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第三点，关于数据跨境传输的合规风险，你只提到了《泛大洋经济合作组织数据安全框架》的原则性要求。
补充分析该框架下的具体认证标准（CBPRs）与目标公司所在国《数据主权法案》之间的潜在冲突点，以及这种冲突对交易后业务整合可能造成的具体障碍。
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看到初步的分析草案。”
这个问题，正是林浅溪在准备报告时意识到存在疑问、打算会后深入研究的难点。
她心下微动，顾明轩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思路的边界和尚未填补的空白，并适时地、不留情面地指出来，像一位严苛的教练，逼着她跳得更高、想得更远。
“明白，顾律师。”
她沉稳应下，默默记下要点。
散会后，人群陆续走出会议室。
顾薇薇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顾明轩，声音瞬间变得甜腻：“明轩哥，关于刚才会议上提到的知识产权尽职调查范围，我有个问题想私下请教你一下……”顾明轩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只侧过脸，用疏离而公事公办的语气截断她的话：“顾助理，现在是工作时间，请称呼职位。
有任何专业问题，按规定流程发邮件沟通。”
说完，他径首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顾薇薇僵在原地，脸上完美的笑容瞬间凝固，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与羞恼交织。
林浅溪默默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笔记，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混合着嫉妒、不满与迁怒的冰冷目光，正死死钉在自己的背上。
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云巅之上的职场，专业能力是必不可少的通行证，但显然，并非唯一的游戏规则。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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