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市的黄昏在春日总是显得不太安分。
市心的咖啡馆，光影穿堂而入，把木色桌椅切割得支离破碎。
宋苒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杯壁，神情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五分钟了，还没到，是在装矜持还是路上真堵车？”
她低声自语，语气里有点社恐者特有的自怨自艾。
店里人声鼎沸，话题从比特币聊到星辰市最新的街头雕塑，唯独她的桌前气氛安静地几乎可以养鱼。
三分钟前，一位刚刚相亲失败的姑娘离席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暗示什么联盟。
“抱歉，打扰一下。
请问，宋苒？”
冷不丁地，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好奇与怀疑，还有一点点无措。
宋苒抬头，第一眼，先是被对方的眼镜吓到——黑框，冷峻，死死压着一张本该笑起来很好看的脸。
第二眼，注意到他身上的浅灰色套头衫，袖口微微破了线，仿佛和这个都市格格不入。
第三眼，她灵敏的职业嗅觉发现，这人身上有种古怪的“不是来相亲”的松散劲。
“你是——陆景程？”
宋苒语气小心翼翼，带着点职业性的警戒。
“嗯。”
陆景程点头，坐下来的动作幅度几乎毫无修饰，一屁股坐得椅子险些吱吱作响。
“堵车十五分钟，不是我的错。
如果要扣分，能不能先听段脱口秀再决定？”
宋苒哑然失笑：“你这是求职，还是见家长呢？”
他认真思索了三秒，指尖敲击桌面：“两者都说不上吧。
相亲更像是，在高铁上和陌生人拼了个桌，只能硬着头皮聊点天气。”
宋苒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的社恐小人居然悄悄缩了一点儿：“我倒希望今天只是拼桌。
你知道吗，我差点让我们部门的实习生冒充我来赴约。”
“那你不错。
我差点让我的猫冒充我。”
陆景程一点都不见外，用那种公式化的淡定语气说着离谱的冷笑话。
气氛一时间微妙了起来。
宋苒抿了一口咖啡，努力用专业领域的话术引导：“听说你做数据分析师？
你们是不是习惯在所有约会场合打分？”
“数据不骗人。”
陆景程煞有其事，“比如现在，店里有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对咖啡有偏见，但点的全是现磨。
你的‘忍耐力指数’比平均值高出三十分。
只是猜测。”
宋苒拉高声音，显然有点想逗一逗面前这位自以为是的冷面理工男：“既然是数据分析，那你能预测我们的相亲结果吗？”
陆景程思索几秒，竟然认真翻出手机试图开个模拟概率模型。
宋苒“扑哧”笑出声，猛地发现，这人的严肃，是种毫无攻击性的搞笑。
气氛莫名其妙变得轻松起来。
宋苒抓住闲聊的空隙，有意刁难：“那你业余时间喜欢干嘛？
除了和猫拼桌。”
“脱口秀。”
他语调低低的，却一丝不苟，“偶尔登台冷场。
其实我今天原本有个开放麦，被我哥们强行推来相亲了。
你呢？”
她想了想，坦白道：“经常加班到八点，回家修仙，假装自己很有生活仪式感。
偶尔会和朋友吐槽人生……说实话，我很不会谈恋爱。”
对方点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关键信息：“那正好。
咱俩半斤八两，可以相亲失败之后互相打个折。”
这番话让宋苒有点哭笑不得，“你确定你不是来给相亲打广告的吗？
回头发个朋友圈：‘今日联名失败，欢迎大家扫码围观！
’”两人的嘴炮你来我往，很快吸引了旁边桌的注意。
甚至有个中年阿姨假装路过时在他们桌上放下了自己做的曲奇饼干，还小声附赠一句：“姑娘，不要气馁。
下一个可能会更好。”
宋苒差点笑岔气，陆景程则无比平静地接过曲奇，郑重道谢。
阿姨走远后，他慢条斯理品尝：“有点咸。
关于幸福的概率，大约被盐分影响了三成。”
手机这时震动，宋苒偷偷一瞥，是夏铭发来的消息：搞定了吗？
遇到极品请实时播报——安全词己备好。
她笑着回：安全词是咖啡煮糊了。
放心，目前只是咖啡变咸。
刚放下手机，对面陆景程突然抬头，认真得像在分析案卷：“你其实不喜欢相亲，对吧？”
宋苒怔了一下，还是点头：“你也是？”
他摊手：“脱口秀演员怕被认出来冷场，数据分析师怕被问挣钱多少。
还不如工作里有效沟通。”
宋苒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相亲竟然是以“谁更不怕社死”展开的幽默骂阵。
两人看着对方，都觉得这场见面不太正经，气氛却也奇异地贴合彼此的频率。
突然，她灵机一动，“要不，互相问三个最讨厌的相亲问题，谁怂谁请客？”
“成交。”
陆景程神色一肃，随即开口，“第一个问题，你年薪多少？”
“比你多一点。”
宋苒报复性地扬眉，“第二题，你怎么看感情中的经济独立？”
“如果一起报销火锅费，感情会更长久。”
陆景程举止一本正经，还顺手抄走了宋苒杯边的餐巾纸，在上头歪歪扭扭写下什么，小心折好塞进公文包。
宋苒索性豁了出去，第三问：“你五年后准备怎么幸福？”
“少一点尴尬的相亲，多一点自动续杯的咖啡。”
他说得像脱口秀段子底稿，末了补上一句，“如果请了你喝咖啡就算是幸福的开始，我勉强也能接受。”
两人的笑声终于大到店员开始侧目。
结束时，气氛尴尬与爆笑并存，两人竟然都有点舍不得走。
走到门口，宋苒忍不住回头，问：“下次你还来？”
陆景程意外地认真思索了一下，“如果还能分到你这桌，倒也不赖。”
夜幕落下，星辰市依然躁动，咖啡馆的门轻轻合上，各自的背影渐渐被推入了都市的人流中。
相亲结果谁都没关心，唯一确定的，是彼此都不觉得今天浪费了晚餐券。
而宋苒心里那颗嗡嗡作响的鼓，却因为这场意外的见面，反而神秘地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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