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戈壁滩染成一片血褐,风卷着沙砾打在"龙门酒馆"的木牌上,"吱呀"声混着远处隐约的驼铃,倒比酒馆里的人声还热闹些。
这酒馆蹲在两峰土山之间,说是酒馆,其实就是几间土坯房凑成的院落,墙皮裂得像老树皮,却偏在门楣挂了块黑檀木牌,"龙门"二字用朱砂描过,被风沙磨得淡了,反倒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戾气。
掌灯时分,角落里喝酒的两个镖师刚要结账,门外"呼"地卷进股黄风,跟着进来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
他头上裹着毡巾,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削尖的下巴,肩上扛着个旧褡裢,落地时带起的沙粒溅在桌角,他却像没看见,径首往柜台走:"打两角烧刀子,要最烈的。
"掌柜的是个瞎了左眼的老头,人称"独眼陈",这时正用块破布擦着个豁口碗,闻言头也不抬:"酒有,先付银子。
"汉子从褡裢里摸出块碎银拍在柜上,声音闷得像从喉咙里滚出来:"够了?
"独眼陈捏起银子掂了掂,往抽屉里一扔,转身从土坛里舀了酒,倒进个粗瓷碗推过去。
汉子端起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毡巾下滑了些,露出左鬓一道浅疤——那疤像被刀斜削过,短却深,看着不像寻常磕碰。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动静,这次是马蹄声,得得地踩在沙地上,停在了酒馆门口。
跟着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穿锦缎马褂的胖子,脸上油光锃亮,身后两个随从都挎着腰刀,眼神扫过酒馆,带着股子横劲。
"掌柜的!
"胖子一屁股坐在靠门的桌子旁,拍着桌面喊,"上好酒好肉!
鸡鸭鱼肉尽管上,爷有的是银子!
"独眼陈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肉只有风干的牛肉,菜是腌萝卜,要就等着。
"胖子眉头一皱,刚要发作,眼角瞥见角落里那灰衣汉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哼了声:"那就牛肉!
多切些!
"随从刚要应声,门外突然又起了风,这次风里夹着股淡淡的脂粉香,不似戈壁的糙烈,倒像江南水乡的柔风。
众人都下意识抬头,就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女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竹编的小篮,风拂起她鬓边的碎发,露出张素净的脸,只是眼神冷得像冰。
她没看旁人,径首走到灰衣汉子对面的桌子坐下,声音轻却清楚:"掌柜的,一碗清茶。
"这一声刚落,酒馆里忽然静了。
那两个镖师交换了个眼神,悄悄往门口挪了挪;胖子身边的随从手按在了刀柄上;就连独眼陈擦碗的手,也顿了顿。
戈壁滩上,独行的女子本就少见,偏这女子看着纤弱,身上却没半分慌张,倒像是走在自家后院。
灰衣汉子这时又端起了碗,毡巾下的嘴角似动了动,却没说话。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晃了晃,把所有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歪歪扭扭的,像要随时活过来一般。
独眼陈端着茶走过去,把茶碗放在女子面前时,低声说了句:"这地方,不是姑娘该来的。
"女子端起茶,指尖白得像玉,轻轻吹了吹热气,没看独眼陈,反倒望向窗外的夜色,轻声道:"路是自己选的,在哪儿,不都一样。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嗥,凄厉得让人心头发紧。
跟着,是马蹄声又响了,这次比先前的更急,像是有大队人马正往这边赶——酒馆里的人,同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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