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无渡许之林慧

身为北极科考队队长的妈妈看到继妹的委屈。

绑住了我的手脚，将我扔进了北极熊栖息地。

北极熊哪有那么容易被激怒?好好的端午节，硬生生被你给毁了。

慧慧没原谅你之前，你不许出来。

我被推进铁笼时，冬眠的北极熊正睁开猩红的眼睛。

我的双手被北极熊扯断，身上体无完肤。

我哭着求妈妈救我，却只看到她哄着继妹吃她包的粽子:

这个豆沙的好吃，别理她

她就是爱哗众取宠，北极熊最亲人，她就是在演戏。

我眼睁睁看着北极熊将我的身体撕裂，体无完肤。

多日后，妈妈终于想到了我。

这么多天，她应该也吸取教训了，我们去把她接回来吧。

他们不知道，我早就被饥饿的北极熊肢解，早就没命了。

1.

终于清净了，好好的端午节，差点就被她毁了。

我妈呷了一口热茶，热气氤氲中，她冲胡阿姨翻了个白眼，嘴角却翘得老高。

小时候明明那么懂事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种善妒的样子，这次让她吸取教训也好，免得天天跟我闹。

她像是不知道，九岁那年，她把继妹领回家，从那天起，我连懂事的资格都没了。

她就是来向我讨债的，我好不容易嫁给老林，她眼里竟然容不下那么善良的慧慧……

我妈絮絮叨叨地跟身边的几个科考队员抱怨，脸上满是不耐和嫌弃，话里话外都是这次教训我而获得的快乐。

胡阿姨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飘舞的暴雪，眉头紧锁。

队长，外面这么大的雪，北极熊要是找不到食物，许之她会很危险。

要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把她接回来。

我妈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但很快，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嫌弃。

小胡，你就是多心，这种天气，北极熊早就冬眠了。

她涂着蔻丹的指甲敲着桌面，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教训许之的机会，可不能这样就放弃。

这要是现在去把她接回来，她以后指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家慧慧。

胡阿姨明显不认同我妈的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王队，许之身上有伤，即便北极熊在冬眠，血腥味也会引来雪狼群的，还是赶紧去把她接回来吧。

她的声音因焦急而有些发颤。

我妈轻哼一声，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是我的女儿，我说不用就不用

她最会无理取闹，我要是这次不给她长点记性，她又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许之是您亲女儿啊。胡阿姨嗓子哑了。

呵，亲女儿。

我妈突然嗤笑一声，转头望向帐篷外。

林慧裹着貂皮小袄在雪地里蹦跶，我妈的眼神瞬间软成春水，我有时候倒是希望林慧才是我的亲女儿。

胡阿姨见我妈执意如此，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帐篷。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我妈叫住。

小胡，你不许去接她回来，不然我就把你踢出科考队

说话间，我妈的视线已经飘到帐篷外的林慧身上。

林慧穿着粉色的滑雪服，正把雪球砸向冰柱。

我妈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小跑着迎上去，连围巾掉在雪地里都没察觉。

慧慧，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快到妈妈这里来。

她摘下毛线帽，细心给林慧戴上，声音柔和似水，怎么又不戴帽子?等下冻感冒了，妈妈该心痛了。

2.

妈妈，谢谢你。

林慧笑容皎洁，拉着我妈的手撒娇。

我真庆幸我爸爸娶你做了我的妈妈，要是没有你，我这辈子都尝不到母爱的滋味呢。

我妈因为林慧的三言两语，眼眶瞬间就红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感动。

慧慧，谢谢你愿意接纳我。

妈妈，我会是你最疼爱的孩子，对不对?

那是肯定的。

林慧说着，眼神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妈妈，姐姐不愿意接纳我……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怯懦，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会不会为了她，就不要我了?

记忆突然闪回岁那年。

我高烧 40 度，蜷缩在储藏室的旧棉被里。

我妈正给继妹煮生日面，香味飘进来时，我哑着嗓子跟她求救，妈妈，带我去医院吧。

回应我的是摔门声。

而眼下，我妈猛地将继妹搂进怀里，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当然不会，你才是妈妈的女儿

她轻轻拍着林慧的背，等结束这里的调研，妈妈就把她赶出去

提起我时，我妈眼中是散不开的厌恶。

林慧在我妈怀里，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随即又换上那副善解人意的面孔。

妈妈，都这么多天了，要不我们还是去接姐姐回来吧?

她仰起脸，眼里满满都是担忧，如果她还在生你的气，我可以跟她道歉的，只要姐姐能开心，我怎么样都行。

看，她在我妈面前永远是这般模样，纯洁善良，懂事得让人心疼。

与那个在我面前，眼神阴鸷，用最恶毒语言咒骂我的林慧，判若两人。

我不止一次地揭穿她，但从来都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就好比现在，我妈怜惜地摸着林慧的头发，再一次，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我。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许之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别管她，这次等她长足了记性，我再去接她回来

我笑着泣出血泪。

妈妈，这次，只怕你认不出我，也接不回我了。

因为我，早没了血肉，只剩下几节被啃食得七零落的骨架，孤零零地散落在被鲜血染红又被白雪覆盖的冰原上。

妈妈，你看，如你所愿。

我真的死了。

被北极熊和雪狼分食，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我试着拨打过我妈的电话。

她接了，可她并没有给我求救的机会。

你怎么有脸给我打电话?慧慧被你吓得，现在都觉得雪崩是因为她，哭得差点晕过去。

你好好反省，再打扰我和慧慧过节，有你好看的

后来，像是厌烦了一般，再没接过我的电话。

我又一次被她抛弃了。

咽气前，我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皮肉翻卷，骨骼断裂。

我最后一次拨通我妈的电话，接通后只听到了她安慰林慧的声音:

妈妈知道是她胡说的，你别难过，妈妈肯定会让她跪着跟你道歉。

手机和我的手一起被雪狼咬碎。

哪怕我已经死了，变成了一缕幽魂。

我的灵魂，却还是能清楚地记住那种痛。

那种骨头被咬碎，血肉被撕扯的剧痛，像是恶魔的诅咒，一遍遍撕咬着我的灵魂。

3.

队长，出事了

胡阿姨气喘吁吁地冲进帐篷，许之不见了，而且，我们在关着许之的地方，发现了这个。

胡阿姨颤抖着手，将手里的布揭开，几截参差不齐的骨头，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的骨头。

胡阿姨脸色惨白，犹豫再三后，还是艰难地吐出了她的猜测:

许之……可能……出事了。

我妈的目光在那几块骨头上轻飘飘地扫过，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小胡，你又被她骗了。

她的语气笃定，带着一丝不耐烦。

她肯定早就逃跑了，我就说应该多加两把铁链。

她轻蔑地瞥了一眼胡阿姨手上的骨架。

这个不知道是她从哪里找来的道具，故意恶作剧来的。

我的性命，竟成了一场恶作剧。

胡阿姨显然被我妈的冷漠惊到了，再一次把那几块骨头往我妈面前举了举，声音带着急切。

队长，你好好看看这是人的骨骼，怎么可能会是道具?

你看这上面的痕迹，像是……像是被大型猛兽啃咬过的

我妈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

小胡，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吗?

我比谁都了解许之，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满脑子的歪门邪道，不用管她。

林慧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摔了。

她突然捂住嘴干呕，脖颈上挂着的翡翠长命锁叮当乱响——

那本该是我十岁生日礼物。

妈妈，我好怕……

她揪住我妈的衣角，姐姐是不是被熊吃掉了?都怪我非要来北极过端午……

别瞎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会演戏，去年吃安眠药骗救护车，害你急性肠胃炎都没人管

胡阿姨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妈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队长，即便……即便这骨架不是许之的，但现在外面的气温还在下降，她又只穿了一件毛衣，我看还是派人去把她找回来吧，万一真的……

我在空中缩成一团，魂魄差点被记忆割裂得支离破碎。

那晚林慧偷喝我的中药过敏，救护车鸣笛声中，我妈甩了我一耳光: 晦气东西你怎么不直接去死啊

暴风雪要来了，至少派人去冰洞确认——

胡阿姨的提醒，让我妈突然来了脾气。

我说了不用

她不是爱跑吗?最好冻成冰雕让科考队拍照，也算给国家做贡献。

林慧在一旁装乖，妈妈，姐姐应该已经知道错了。

外面马上就要下暴风雪了，你赶紧派人去找她吧，走丢了就麻烦了。

等她回来，我们把特意留的粽子给她，她一定不会再生气了。

粽子?

我记得，那是端午节早上，我妈亲手包的，只包了她和林慧的份。

我妈眼眸闪过一阵凉意。

那粽子是妈妈特意给你包的，她没吃的资格。

走丢了也好，我早就受不了她了。

然后，她怜惜地摸了摸林慧的头发。

你啊，就是太懂事了，总是为他人着想。

就是因为你太善良，她才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明明已经死了，心怎么还是会这么痛呢?

我飘在空中，看着妈妈将林慧紧紧护着，那满心的怜惜，那温柔的眼神，是我从未得到过的奢望。

记忆仿佛又飘回了一周前。

那日，林慧不听劝阻，在北极冰原上乱跑，差点掉进一个冰窟窿里。

我妈吓得脸色煞白，一把将她抱起来。

是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拉住了她。

可我妈赶到时，看到的却是林慧吓得惨白的小脸。

她一把推开我，将林慧搂进怀里，慧慧，宝贝，下次可别这样乱跑了，多危险呀。

语气里满是后怕和心疼。

而我，只是多说了继妹两句，提醒她注意安全。

我妈就立刻冲过来对我大吼: 你怎么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天天找事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对我的厌恶好似已经刻进了骨髓。

就如同此刻，她看着我的骨骸，眼神里没有半分悲伤，只有厌烦和鄙夷。

4.

我的魂魄悬浮在冰原上空，看着妈妈把继妹冻红的手按在胸口呵气。

我以为我死了，就不会再为妈妈的偏心而难过。

可我到底还是做不到。

她的一言一行，都还是能轻易牵动我的情绪。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之间就有了这么深的隔阂呢?

记忆突然回到七岁生日那天。

奶油蛋糕的甜香还在鼻尖萦绕，爸爸把镶着蓝宝石的发夹别在我头发上，妈妈举着迪士尼门票在我眼前晃动。

他们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期待。

之之。

爸爸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了，你……更愿意跟着谁?

妈妈紧紧握着我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之之，告诉妈妈，你选妈妈对不对?

我那时候哪里懂什么叫离婚，什么叫选择。

我只是埋头，用小勺挖着面前那块甜得发腻的奶油蛋糕。

耳边是他们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为了我的抚养权，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像是要将彼此撕碎。

我记得她抱着我，哭着对法官，也像是对着全世界宣告:

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你一年见得到她几次?

爸爸扯开领带，额角青筋暴起，你永远在南极北极，连家长会都要保姆去开

我妈像只母狮，对着我爸咆哮，她是我的命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这句话，曾经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烙印。

最后，是妈妈赢了。

可后来，这命，似乎变得越来越轻贱。

她确实赢得了我，但她太忙了。

她是著名的地质学家，极地科考队的队长，她的身影永远出现在新闻报道里，出现在地球最极端的角落。

而我，每年都靠数着日历上的红圈等她回家。

爸爸不是没有再争取过。

他一次次地来找她，想要回我的抚养权。

可她不愿意。

她说，我不能没有之之。

一年又一年。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

5.

这天生日，我妈终于从南极赶了回来。

可见面第一句，她就告诉我，她要再婚了。

她嫁的那个人，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林慧。

妈妈带着我嫁进那个家后，我的世界开始崩塌。

她对林慧，是百分之百的包容，近乎纵容。

林慧的每一句话，她都信。

林慧打翻牛奶，妈妈蹲在地上擦地板时还哄她别怕；我被诬陷偷了她的水晶发卡，妈妈却直接把我锁进储藏室。

最可笑的是十六岁的那年冬天，林慧故意把我推下结冰的湖面，自己却假装落水。

当妈妈跳下去救她时，我在冰窟窿里听见她哭着喊: 慧慧坚持住，妈妈在

后来，林慧对我所有的诋毁和栽赃，她都照单全收。

她开始频繁地对我皱眉，对我冷眼，最后失去耐心。

我十岁生日那天，林慧故意打碎了我妈最心爱的古董花瓶，却哭着指向我。

我妈甚至没有问我一句，就认定是我干的。

她指着我的鼻子，眼神微凉。

许之，你是不是非要毁了我现在的生活才甘心?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对慧慧好吗?

那一刻，我浑身冰冷。

从那以后，她对我越来越冷漠。

冷漠得好像林慧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记得那年盛夏。

林慧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妈立刻飞奔过去，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

还仔细检查有没有受伤。

那轻声细语的安慰，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求的画面。

而就在那天下午。

林慧要去参加夏令营，行李箱又大又沉。

我妈让我帮她搬下楼。

在楼梯拐角，我脚下一滑，为了稳住箱子，脚踝狠狠地扭了一下。

剧痛传来，我几乎站立不稳。

我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把箱子搬到门口。

我走到我妈面前，想告诉她我扭伤了脚。

可她只是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

磨磨蹭蹭的赶紧干活去别在这儿装模作样

我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而她，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说完，转身又满脸微笑地去给林慧切水果。

慧慧，路上吃点水果，别饿着了。

她们俩凑在一起，无话不谈。

而对我，却是无话可说。

即使现在，我已经死了。

我还是忍不住去回忆那些过往。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身影打破了冰原上的死寂。

6.

队长，我想你应该看一下这份报告。

阿姨跌跌撞撞地冲进帐篷，防风镜上的冰碴簌簌掉落，这份骸骨经过比对，确实是之之的

妈妈正在给继妹编辫子的手顿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