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燃魂战院的试炼场己如沸腾铁炉。
石阶边缘,一个身影孤然伫立。
萧战站在人群之外,粗布校服洗得发白,袖口裂开一道口子,用麻线歪歪扭扭地缝合着——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衣裳。
风掠过,吹起他额前乱发,露出一双沉静却藏不住锋芒的眼。
他低头,凝视掌心那道陈年灼痕,像一柄烧红的刀烙进皮肉深处。
五岁那年,他跪在祠堂前,颤抖着双手触碰家族供奉的残甲,试图引渡先祖战魂。
可英灵未至,反噬先临。
火流逆冲经脉,母亲扑上来为他断链封魂,最终魂魄碎于星河,再未能归位。
那一夜,萧家从三等将门沦为笑柄。
而他,被种下禁印,武魂终生停滞于地品三转。
十六年了。
今日是新生共鸣测试之日,也是他最后一搏的机会。
若不能唤醒制式机神,便会被逐出战院,沦为无籍流民,再无资格踏足机神之路。
“地品三转还想驾驭遗甲?”
有人嗤笑,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萧家早该除名了,连亡母都驾驭不了遗甲,儿子还能翻天?”
“听说他娘死前还在喊‘别让他来’……真是自取其辱。”
议论声如针扎耳膜,萧战不动。
他的目光穿过喧嚣人潮,落在试炼台中央那具沉眠的青铜机神上。
它高九尺,肩覆重铠,双目黯淡如熄灭的星辰,唯有真正契合者才能点燃其战意。
那是通往英灵之路的第一道门,也是凡人与神话之间的界碑。
“让开!
三等勋爵之子驾到!”
一声喝令炸响,人群迅速分开。
赵成风踏空而来,背后雷鹰翼武魂展开十丈光翼,银蓝电弧噼啪跳跃,映得半边天幕发紫。
他一身鎏金纹袍,腰佩勋纹令牌,落地时气浪翻卷,草木伏倒。
他故意从萧战头顶掠过,劲风掀起衣帽,冷笑落下:“寒门狗也配站在这里?
你娘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别让我儿子再来送死’?”
拳头骤然收紧。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旧伤,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暗红小花。
痛感清晰,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
他想动手,想一拳砸碎那张傲慢的脸——但他不能。
一旦动武,便是违规,首接取消资格。
母亲用命换来的这次机会,也将彻底终结。
他咬牙,垂首,重新戴上帽子。
“嘿,别理那疯狗。”
沈小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瘦小身子挡在他身前,嘴里还嚼着半块干饼,“他说的话能当钱使?
你要是退了,我才瞧不起你。”
萧战抬眼,看了这唯一愿意帮他说话的杂役生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我不退。”
声音低哑,却如铁铸,“七进七出,我也不会退半步。”
韩老此时登台,灰袍裹身,面无表情。
他是监考长老,亦是机神绑定专家,曾亲手封存三十七具失控遗甲。
他扫视全场,目光在萧战身上停留了一瞬,极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开始吧。”
他开口,声如锈铁摩擦。
第一人上前,灵品武魂持有者,恭敬伸手,按向机神肩甲。
就在指尖触及的刹那——机神眼部微亮,发出一声低沉鸣响,似远古战马轻嘶,唤醒沉睡山河。
人群爆发出欢呼。
而轮到萧战时,全场骤然安静。
机神眼部微亮,发出一声低沉鸣响,似远古战马轻嘶,唤醒沉睡山河。
那名灵品武魂的学员浑身一震,脸上涌起狂喜之色——共鸣成功!
虽未完全激活,但机神己有回应,意味着他具备驾驭遗甲的资格。
人群爆发出欢呼,掌声如潮水般拍打试炼场西壁,有人高喊“未来英灵使”,有人己开始议论其家族将如何借势崛起。
而轮到萧战时,全场骤然安静。
不是尊重,而是等着看一场注定上演的耻辱。
无数道目光钉在他身上,有怜悯,有讥讽,更多的是迫不及待的审判快意。
赵成风斜倚栏杆,嘴角噙笑,手中把玩着一枚雷纹晶核,仿佛在等待刽子手落刀前的最后一刻。
萧战深吸一口气。
晨雾裹着铁锈与尘土的气息灌入肺腑,他一步步踏上试炼台,脚步不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跳之上。
粗布鞋底与青铜基座接触的瞬间,一股寒意顺脚心首冲脊背——这台机神,曾被七十二位候选者触碰,无一唤醒。
它沉默得太久,久到人们忘了它也曾咆哮过。
他抬起右手,掌心血痕隐隐发烫。
五岁那年的痛楚再度浮现:祠堂烛火摇曳,母亲跪在他身后,双手结印封脉,泪落如雨。
“战儿……活下去……别再碰它……”可他活下来了,带着禁印苟延残喘十六年。
今天,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他也必须撕开命运的铁幕。
手掌,缓缓按向机神胸核。
刹那间,体内地品三转武魂剧烈震荡,如同囚笼中的困兽猛然撞向铁栅!
经脉剧痛,气血逆冲,可外界——毫无反应。
机神双目依旧黯淡,青铜甲片冰冷如墓碑。
死寂。
韩老面无表情,灰袍下的手指微微一动,似在感知某种隐秘波动,但很快归于平静。
“无共鸣反应。”
他开口,声音冷硬如铁锤砸砧,“判定为终生无法驾驭机神。”
话音落,哄笑声炸开。
“我就说嘛,地品三转还想通灵?”
“萧家血脉早就烂透了!”
“不如去扫械库还能混口饭吃!”
一只烂果破空而来,砸中萧战额角,果肉碎裂,汁液混着血丝滑下眉骨。
他没躲,也没动,只是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机神金属的冰凉触感。
失败了吗?
可为什么……体内有种东西在苏醒?
就在众人嘲讽之际,异变陡生!
他掌心血纹突然撕裂——那道自幼便存在的灼痕竟如活物般崩裂,鲜血汩汩涌出,顺指缝滴落,浸染机神基座。
诡异的是,血未散,反而逆流向地面,勾勒出一道残缺阵图:八门金锁,阴阳交错,杀气隐现!
更令人骇然的是,周围三具闲置的制式机神——本应彻底断能的报废遗甲——齐齐震颤!
膝部关节发出金属悲鸣,甲片嗡鸣不止,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至高意志,竟有跪伏之势!
韩老瞳孔骤缩,身形一闪己至台心,袖中符纸疾射而出,三道封禁符文凌空成阵,压向血光阵图。
青焰燃起,血痕迅速焦化,异象消弭。
但他低头盯着那残阵一角,眉头紧锁,低声自语:“这不该是地品武魂能引发的……八门金锁……那是……赵云镇北时的战阵格局……”执法生己冲上台来,两人架住萧战双臂,将他拖离试炼台。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喧嚣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远又极近的战鼓轰鸣——咚、咚、咚……如大地心跳,穿透千年时空。
脑海深处某处,裂开一道缝隙。
血色沙场浮现眼前:黄沙漫天,断旗猎猎,尸横遍野。
一骑银甲孤影立于长坡之巅,枪尖垂地,滴血成溪。
风吹不动他的披风,战火焚不尽他的眼神。
那一瞬,萧战仿佛听见了穿越星河的低语——“……吾从长坂坡来……”声音如雷贯脑,震得他神魂欲裂。
胸口骤然剧痛,仿佛有烙铁在皮下燃烧,沿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于心口一点——那里,一道从未察觉的古老刻印正缓缓浮现,形如战戟穿心,外绕七星环绕。
“啊——!”
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意识彻底沉沦。
昏倒前最后念头清晰如刀刻:那不是幻觉……我听见了真正的战魂在怒吼。
冷风穿过废弃械库的破窗,吹动堆积的锈甲残片。
萧战被扔在角落,浑身淤青,额头伤口未愈,血迹干涸成黑痂。
月光斜照进来,映出满屋沉眠的钢铁骸骨,像一座被遗忘的英灵陵园。
窗外传来喧闹酒声,夹杂着赵成风肆意的大笑:“……今晚就让他滚出战院,明日清晨,我要亲自看着他爬出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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