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好喝吗，妹妹？”
枯井深处，我睁着眼，血从嘴角汩汩涌出，滴在冰面上，连回音都没有。
沈知柔一身大红嫁衣，裙摆垂落如血瀑。
她俯身看我，笑得又甜又毒：“谢郎说，你死了，他才能安心娶我。
你放心，你的嫁衣……我穿得很美。”
那是我替她绣了七天七夜的嫁衣，一针一线，全是愚善。
我张了张嘴，想骂，想哭，想撕碎她的脸——可喉管己被毒酒烧穿，连最后一声呜咽都发不出。
意识消散前，我咬碎舌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里发誓：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小姐！
吉时将至，快换嫁衣啊！”
一声呼唤，如刀劈开地狱。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中衣，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还能尝到毒酒的腥苦。
铜镜里，映出一张十七岁的脸——苍白，却鲜活。
窗外，雪落无声，喜烛未燃。
案上，一封烫金婚书静静躺着，墨迹刺眼：《谢氏与沈氏联姻书》谢氏嫡子文远，迎娶沈氏嫡女知柔，永结秦晋。
可明日上花轿的，不是嫡女沈知柔，而是我——庶女沈知意。
只因她一句“病重”，父亲便逼我替嫁。
上一世，我信了她的泪，含笑点头，换来的却是毒酒、毁名、枯井惨死。
这一世——我一把抓起婚书，毫不犹豫，“嗤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像命运被我亲手扯断。
一下，两下，三下。
我撕得极慢，极狠，每一片都像在剥沈知柔的皮。
最后一片飘落，我冷笑出声：“谢文远？
沈知柔？
这一世，你们的地狱，我亲手送你们进去。”
话音未落——“咔。”
屋顶瓦片轻响。
有人！
我迅速吹灭烛火，手己摸向枕下银针。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一道黑影无声落地，玄衣如墨，身形如刃。
他站在窗边，未动，未语，只静静看着我脚边的纸屑。
我屏住呼吸，冷声问：“谁？”
那人缓缓抬头，眸光如寒星破夜——摄政王，萧景珩！
我心头巨震。
他怎会在此？！
他可是连天子都要退让三分的摄政王，更是谢家最大的政敌！
他盯着我，忽然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如磨砂：“撕得好。”
我浑身一颤。
他缓步走近，在三步外停下，袖中似有东西微微反光。
“谢文远与北狄暗通，这婚书是催命符。”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冰，“你撕了它，是自救。”
我瞳孔骤缩——这秘密，前世至死无人知晓！
他忽然问：“七岁庙会，你可还记得？
有个小乞丐，冻得发抖，你给了他一枚平安符。”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寒冬，我在庙会角落遇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剪下香囊一角，笨拙绣了“知意”二字，塞给他：“保平安的！”
他从袖中缓缓取出衣物。
褪色红布，边缘磨损，针脚歪斜，却仍能辨认出那两个稚拙小字：知意。
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是你……”我声音发颤。
他眸光微动，将平安符收回袖中，低声道：“你给的光，我记了十年。”
十年？
可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心神俱裂——“这一世，换我来护你。”
这一世？！
他也重生了？！
我尚未回神，院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
“小姐！”
青梧慌张推门，“谢家送合卺酒来了！
说……需今夜饮下，方保姻缘！”
萧景珩眼神骤冷。
他低声道：“酒中有‘忘忧散’，服之神志不清，明日任人摆布——包括，被拖进枯井。”
我浑身血液冻结。
他竟连我死法都知道！
他转身欲走，却在窗边顿住，背影如山，声音沉如誓言：“明日，本王亲自登门。”
话落，人己如鹰掠空，消失在风雪中。
青梧端着酒壶进来，满脸担忧：“小姐，快喝吧，别误了吉时。”
我盯着那壶泛着幽光的酒，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好啊，我喝。”
待她退下，我将酒倒入花盆。
泥土瞬间冒起白沫，花草枯萎如灰。
我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指尖抚过袖中玉佩——母亲临终所赠，背面刻字：“庄西老槐下，匣在阿阮手。”
阿阮，是母亲陪嫁丫鬟，忠心耿耿，却被父亲以“克主”为由发卖至乡下庄子。
上一世，母亲因“毒杀皇子”被赐死，我哭求父亲查明真相，他却冷声道：“莫要再提，谢家势大。”
我至死不知，阿阮还活着，更不知她手中，握着能掀翻谢氏的铁证！
这一世，我要她活着走到我面前，亲手递上那封，染血的真相！
我起身，赤足走到铜镜前。
镜中女子，眼底再无怯懦，只剩寒刃般的决绝。
我拿起胭脂，轻轻点唇。
红如血，艳如火。
这一世，我不嫁谢家，不跪沈门，不入枯井。
我要他们跪着看——看我如何，踩着他们的尸骨，登上属于我的王座！
风雪未停，远处更鼓敲过西更。
而京城的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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