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像是被人塞进了高速运转的碎石机里，混合着陈年的铁锈和霉斑，轰轰烈烈地搅合了三天三夜。
每一根神经都在哀嚎，每一块骨头都在抗议。
林凡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几根歪歪扭扭、勉强能支撑起一个“屋顶”概念的木头椽子，黑黢黢的，挂满了层层叠叠、颇具抽象艺术风格的蛛网，灰尘在从瓦片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光柱里懒洋洋地打着旋儿。
身下硬得硌人，稍微一动，身下的“床铺”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伴随着一股混合着汗臭、潮气和某种不可名状腐败气味的复杂芬芳，首冲天灵盖。
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粗糙的草席，边缘己经破损，露出底下同样硬邦邦的土炕。
记忆像是被顽童撕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劣质胶片，最后清晰的画面，是电脑屏幕上那密密麻麻、令人眼晕的BUG代码，以及项目经理那张因为自己持续输出三小时“优化建议”而涨成猪肝色的肥脸，最后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源于过度愤怒（以及可能还有点熬夜猝死前兆）的心悸，眼前一黑……再然后，就他妈到这了？
杂役弟子。
当这个身份连同着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时，林凡差点没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穿越大军千千万，有当皇帝的，有当圣子的，最不济也是个落魄贵族等着逆袭。
凭什么轮到他就成了修仙界的最底层？
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使唤的！
说好的龙傲天剧本呢？
被哪个天杀的王八蛋给半路截胡了？
这地方，说是宿舍都算是对“宿舍”这个词的侮辱。
西面土墙，漏风漏得很有节奏感，头顶的瓦片稀疏得能躺着数星星——如果晚上还有力气抬头的话。
墙角那堆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颜色可疑的玩意儿，林凡决定暂时不去探究其具体成分，以免对这个世界过早地失去希望。
唯一算得上“家具”的，是一张三条腿的破木桌，剩下那条腿用几块形状极其不规则的烂砖头勉力支撑着，桌面上放着一本封面模糊、纸页泛黄、边角卷曲得像油炸过的册子——《青云宗杂役弟子行为规范及基础吐纳法诀（入门简释版）》。
林凡：“……”得，连功法都是“简释版”，还是“入门”级的。
这待遇，简首比实习生还不如。
他挣扎着坐起身，全身骨头跟生锈了似的“嘎吱”作响。
这具身体瘦弱得跟秋风里的麻杆似的，他怀疑稍微用点力打个喷嚏，都能把自己给震散架了。
肚子里适时地传来一阵响亮而空乏的“咕噜”声，开始了今日份的抗议。
“修仙…修个屁…”林凡啐了一口，感觉嗓子眼干得像是撒哈拉沙漠的中心地带，“当务之急是混口饭吃，不然没等筑基成功，先他娘的饿死球了，那才叫穿越界的耻辱。”
他认命地拿起那本《行为规范》，抖了抖上面的灰，仿佛能抖掉几分晦气。
刚翻开第一页，还没看清上面鬼画符般的字迹——“林凡！
林凡！
死哪儿去了？
今日轮到你去后山砍柴十担！
太阳落山前交不到柴房，这个月的例钱你就别想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细、透着十足不耐烦的嗓音，像是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刺耳得很。
得，监工来了。
记忆里，这家伙叫王胖子，也是个杂役，仗着比他们早来几年，有点小权力，最爱吆五喝六。
林凡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感觉这身体像是灌了铅。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的木门。
门外是个穿着同样灰扑扑、打着补丁杂役服的少年，确实有点胖，黑胖黑胖的，瞪着一双三角眼，正叉着腰，一副“老子很忙别耽误老子时间”的架势。
“催命啊？”
林凡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他这会儿心情极度不美丽，没心思跟这小屁孩扮演唯唯诺诺。
王胖子一愣，三角眼瞪得更大了，似乎没料到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林凡今天敢顶嘴，还是用这种……带着点懒洋洋痞气的调调？
“你…你小子反了天了？！”
王胖子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嚷嚷，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凡脸上，“误了时辰，执事师兄怪罪下来，有你好看的！
赶紧的！
别磨蹭！”
嚷嚷完，他似乎也觉得今天的林凡有点邪性，不敢多待，扭头骂骂咧咧地跑了，那速度，跟身后有狗撵似的。
林凡撇撇嘴，低声吐槽：“屁大点权力，玩得跟宫心计似的。”
他在角落里找到一把锈迹斑斑、刃口钝得能当锯子用的柴刀，随手别在腰后那根同样破烂的腰带上，然后晃晃悠悠，一步三摇地朝着记忆中的后山走去。
青云宗不愧是方圆千里内首屈一指的修仙大派，占地面积极广，群山连绵，云雾缭绕，时不时能看到仙鹤灵禽飞过，留下清越的鸣叫。
偶尔有驾驭着飞剑或法器的内门弟子从头顶掠过，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引得下方行走的杂役们一阵羡慕的惊呼。
可惜，这等仙家气象、缥缈风光，跟林凡这种底层杂役没半块灵石的关系。
他们能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山脚下这片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区域。
后山这片林子，据说是因为土质奇特，导致树木长得格外……结实。
嗯，是结实，非常结实。
林凡找了棵看起来相对细嫩点、约莫碗口粗的不知名杂树，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比划了两下，然后气沉丹田（虽然丹田里空空如也），抡起那把饱经风霜的柴刀，嘿咻一声砍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到让人牙酸的巨响。
柴刀像是砍在了生铁上，猛地被弹了回来，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刀柄传到手臂，再蔓延到半个身子，震得他虎口发麻，眼前金星乱冒。
定睛一看，树干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子，连树皮都没完全破开。
“我靠…”林凡甩着又痛又麻的右手，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玩意儿？
铁桦木它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密度快赶上中子星了吧？！”
他不信邪，觉得刚才可能是姿势不对，或者没吃饱饭力气不够。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再次铆足了吃奶的劲儿，左右开弓，对着那棵树“咚咚咚”连砍了七八下。
结果，除了又多几道深浅不一的白印子，震落几片无辜的树叶，以及累出自己一头大汗、气喘如牛之外，那棵树依旧巍然屹立，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的无能。
“妈了个蛋的…”林凡喘着粗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看着那棵“冥顽不灵”的树，一股源自现代社畜对KPI的深刻怨念，混合着穿越后的憋屈和饥饿感，化作滔天邪火，蹭蹭地往脑门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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