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清一夜都没睡踏实。
脑子里反复排练着系统给的那两句话，一会儿觉得底气十足，一会儿又害怕得想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同屋的女知青们似乎也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但没人多问。
王红霞更是用鼻子哼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哨声一响，大家都爬起来准备上工。
沈婉清心里装着事，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
她特意凑到看起来最好说话的知青李秀兰旁边，小声问：“秀兰姐，咱今天干啥活？
工分……是咋算的呀？”
李秀兰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沈婉清平时三天不说一句话，今天居然主动打听工分了？
但她还是好心解释：“今天去南坡锄草。
壮劳力一天十个工分，女同志一般八个，要是干得不好或者偷懒，记分员有权扣分。”
八个工分！
沈婉清心里咯噔一下。
原主的记忆里，好像经常只拿到六分甚至五分。
“那……记分员是……是村西头的赵大哥，人还挺公道的。”
李秀兰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他跟王红霞是一个地方来的，关系近得很。”
果然！
沈婉清的心沉了下去。
系统提示的一点没错。
到了地头，记分员赵大山己经拿着本子等在那里了。
王红霞立刻笑着凑上去打招呼：“赵大哥，今天辛苦你记分啦！”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沈婉清一眼。
沈婉清赶紧低下头，攥紧了手里的锄头，感觉手心全是汗。
一上午，她拼了命地干活，不敢有丝毫懈怠。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腰酸得首不起来，但她咬着牙坚持。
她得先把自己的活干好，让人挑不出错处。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歇晌，赵大山开始挨个记工分。
轮到沈婉清时，他看了看她负责的那块地，又瞥了一眼旁边的王红霞。
王红霞立刻阴阳怪气地开口：“哟，沈婉清今天挺卖力啊？
不过我看你这草锄得还是不干净，毛手毛脚的，我看啊，最多也就六个工分，赵大哥你说是不是？”
赵大山拿着笔，犹豫了一下，看样子就要往本子上写。
就是现在！
沈婉清的心脏猛地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扫过来，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她能感觉到系统在脑海里默默调出了任务提示，那蓝色的光屏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等……等一下！”
声音出口，又小又抖，带着明显的哭腔。
王红霞得意地笑了，以为她又要像以前一样哭着认错。
沈婉清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她一个激灵，声音终于大了一点，虽然还是结结巴巴：“王……王红霞同志！
你……你凭什么说我干得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根本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面，像背诵课文一样，把练习了一早上的话倒了出来：“毛……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你都没仔细看我锄的地，就……就说我不干净！
这是……这是不负责任！”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连赵大山都愣住了，拿着笔惊讶地看着她。
王红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没想到沈婉清敢还嘴，还又抬出了毛主席语录？
沈婉清趁着她愣神，脑子一片空白，全靠本能和系统的荧光小抄，继续往外蹦词：“还……还有！
赵大哥是记分员，工分……工分该记多少，有队里的规矩！
你……你又不是记分员，凭什么你说六分就六分！
这……这是越权！”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后背的汗水湿透了衣服。
她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不敢看王红霞那张此刻一定气歪了的脸。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
然后，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
平时大家敢怒不敢言，今天看到王红霞被这个最老实的沈婉清当众怼得哑口无言，都觉得又解气又新奇。
李秀兰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沈婉清，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王红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沈婉清“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沈婉清的话，虽然结巴，却占着理！
她要是再强行扣分，反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赵大山咳嗽了一声，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我看沈婉清同志今天干活确实卖力，地锄得也还行，就给记……八个工分！”
他最终还是公正了一次，或许也是不想惹麻烦。
叮！
正式任务完成！
奖励：现金人民币伍角，省内粮票半斤，己发放至系统空间。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沈婉清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回肚子里。
成功了！
她真的做到了！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忘了说声谢谢，抓起自己的水壶和毛巾，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人群，朝着小河边跑去。
首到确认周围没人，她才一屁股瘫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刚才积压的恐惧、紧张、羞耻感一股脑涌了上来，让她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可哭着哭着，她又想起王红霞那吃瘪的表情，想起赵大山最终记下的八个工分，想起系统空间里那实实在在的五毛钱和半斤粮票。
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情绪，悄悄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那好像……是一种叫做“解气”的感觉。
她好像……真的靠着自己（和系统），赢了一次？
沈婉清用袖子擦干眼泪，看着河里自己狼狈却带着一丝亮光的倒影，第一次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年代活下去，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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