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斜斜地洒落在林家破败的院落上。
夜色正悄然降临,带来初夏夜晚独有的潮湿与凉意。
西周静得可怕,唯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林尧站在院门前,身上的衣衫早己被血迹和尘土染得难以辨认。
他的双手紧握,指节发白,额头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汗珠。
苏婉站在他身后,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药箱,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
“尧哥……”苏婉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林尧回头,目光落在苏婉清秀的脸庞上。
她的眼睛因哭泣而微微肿胀,却依旧透着坚定的光芒。
林尧的内心一阵抽痛,他极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婉儿,天黑了,你该走了。”
林尧声音低沉,像是沙砾在喉咙里摩挲。
苏婉咬了咬下唇,倔强地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林尧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摸着苏婉的发梢:“你留下来,只会让我更难下决心。”
两人沉默片刻,只有风吹过屋檐,带起几片残叶在空中打旋。
“林家……己经没了。”
林尧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我必须离开,去找出杀父仇人的下落。
婉儿,这条路太危险,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苏婉抬头,眼中泪光闪烁,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也恨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恶贼,可是尧哥,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今后遇到什么,你都不要迷失自己。”
林尧被她的话打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苏婉放下药箱,从怀里拿出一块用青色布帛包裹的小香囊,递到林尧手中:“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驱邪香囊,她说遇到危险时可以保平安。
你带在身上,好歹让我安心些。”
林尧接过香囊,指尖微微发颤。
他想要拒绝,却最终还是把它紧紧握在掌心。
那香囊里隐隐透出淡淡的药香,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什么。
“婉儿,你打算去哪儿?”
林尧问道。
“我……我要去江南的太和医馆。”
苏婉轻声答道,“那里收留了许多流民和伤者,我想跟着师父好好学医,将来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受伤了,我都能为你医治。”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不想再看到你像今天这样浑身是伤,却无处可去。”
林尧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嘶哑:“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有朝一日,等我报了仇,我一定去太和医馆找你。”
夜色渐深,林尧知道不能再耽搁。
他背起那只陈旧的包袱,里面装着父亲留下的佩剑和几件换洗的衣物。
他转身时,苏婉突然攥住了他的袖口。
“尧哥!”
苏婉喉头哽咽,“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杏花树下许过的愿?”
林尧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那年春天,杏花如雪,两人席地而坐,稚嫩的手指勾着誓言。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世事艰难,只觉得未来漫长,幸福易得。
“记得。”
林尧的声音低低的,“你说要做一名好大夫,救死扶伤;我说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护你一世周全。”
苏婉泪光盈盈,郑重其事地跪下,朝着西方残阳磕了一个头:“师父常说,医者仁心。
我苏婉在此起誓,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用所学之医术救助天下苍生,绝不违背良心,绝不弃尧哥于不顾。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生不得安宁!”
林尧怔住了,心中百感交集。
他终于也跪下,面朝西天,沉声道:“林尧今日起誓,今生必查明家仇,手刃仇人。
无论前路荆棘,风雨如晦,绝不退缩,绝不负婉儿一片真心。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魂魄无归!”
两人对视,泪水在彼此眼中打转,却都强忍着没有流下。
他们知道,从此刻起,各自的命运将奔赴不同的方向,可无论天涯海角,这一刻许下的誓言,都会如残阳下的烽火,照亮彼此前路。
苏婉缓缓起身,颤声道:“尧哥,天快黑了,你快走吧。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尧点点头,深深看了苏婉一眼,仿佛要把她的模样铭刻心底。
然后,他背过身去,步伐坚定地走出林家大门。
脚下的路,早己被风霜侵蚀得坑洼不平,但他一步未停,渐行渐远。
苏婉站在门口,目送林尧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
她的手紧紧攥着药箱,指节泛白。
夜色如墨,院落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身影。
远方,隐约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仿佛在为这对少年男女的离别哀悼。
林尧行至村头,回头望了一眼,苏婉还站在院门口,身影瘦弱,却异常坚定。
他咬紧牙关,转身奔向黑暗中的山路。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林家少年,而是背负家仇、誓不两立的亡命之人。
风吹起林尧的衣角,他脚步越来越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身后,是家园的废墟和恋人的祝福;前方,是未知的险途和血海深仇。
离别之夜,誓言如烽火残阳,映照出未来的无尽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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