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在米色布艺沙发上翻来覆去，珊瑚绒睡衣与织物摩擦出细碎的静电。报名表边角被他卷出毛边，像被啃过的饼干边缘。玻璃茶几被光脚丫蹬得吱呀作响，印着卡通恐龙的马克杯在桌面留下重叠的水渍圈，倒映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光斑。
厨房推拉门哗啦滑动的声音惊得他坐直身子。多多妈正把擦干的青花瓷盘码进消毒柜，碗碟碰撞声像一串风铃。多多爸甩着湿漉漉的双手走出来，腕表带上的水珠滴在瓷砖上，朵朵小梅花转瞬即逝。"还没决定？"爸爸用膝盖顶了顶儿子拱起的后背，带着洗洁精柠檬香的手指翻过报名表，"三个项目就把我们战略家难住了？"
书桌上歪着乐高搭建的太空站笔筒，十三张从算术本撕下的方格纸皱巴巴蜷在角落——那是被否决的第十三种排列组合方案。多多突然趴到地板上，睡衣下摆掀起露出半截晒黑的腰。台灯光晕里几根翘起的头发随着他摇晃笔筒的动作颤动，龟缸里的猪鼻龟"咚"地撞上玻璃壁，水面晃碎的倒影中，"跳绳"两个字扭成跳动的蝌蚪。
"抓阄呢？"妈妈倚着门框笑道，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护手霜管。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随开关灯动作闪过银弧，像夜航飞机掠过窗前。爸爸已经坐在茶几旁削起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垂到垃圾桶里，刀刃与果肉摩擦的沙沙声里突然插进一句：“那年我拿沙包砸中过操场梧桐树上的马蜂窝……”他吞咽时喉结滚动，下巴那道淡白疤痕跟着上下移动。
三个纸团在实木桌面上滚出不同轨迹。第一个撞到多多的牛奶杯弹开时，窗外晚归的鸽子正掠过晾衣架，翅膀拍打声与纸团展开的簌簌声重叠；第二个被马克杯底的水渍晕开半个"米"字，像被雨水打湿的路标；第三个刚掀开边角，爸爸端来的果盘"咔嗒"落下，苹果块在瓷盘里微微震颤，蜂蜜的琥珀色光泽在切口流淌。
"沙包！"多多突然扑向爸爸，膝盖压到对方家居裤的褶皱。妈妈签名时钢笔漏了墨，蓝色墨迹在"监护人签字"处洇成小太阳，爸爸用铅笔头画的沙包图案让橡皮碎屑雪般落进键盘缝。电子钟显示21:17时，台灯光圈里飘着细小的尘埃，多多舔掉嘴角牛奶渍的动作惊飞了停在作业本上的夜蛾。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朦胧的网格。父母压低的笑谈声从门缝渗进来："这孩子较真时咬嘴唇的样子......""像你第一次参加比赛......"多多把脸埋进宇宙飞船图案的被窝，龟缸循环泵的嗡鸣渐渐融进梦境，那里有无数个自己在不同赛道上同时奔跑。
晨光给亚麻窗帘镀上金边时，强化地板上的菱形光斑正在向餐桌移动。多多叼着黄瓜片望向传出闷响的书房——厚书本砸在软垫上的声音规律如心跳。爸爸推来的牛奶杯沿沾着半片玫瑰花瓣，温热蒸汽扭曲了墙上全家福里爸爸年轻时的面容，那道下巴上的疤痕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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