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期间我尝试联系周辰，却被告知他已认罪，案件了结，任何人不得探视。
事情快得让我心生疑窦。
除了姐姐江月每天会准时出现，送来那锅味道不变的鸡汤外，爸爸妈妈一次都没有来过。
我也没有再问，有些事，问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出院那天，是江月来接的我。
她开着爸爸新给她买的红色跑车，停在医院门口，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上车吧，回家给你办了出院宴，庆祝你康复，也庆祝我顺利毕业。”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弥漫着的香水味和我身上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坐满了人。
都是爸爸妈妈的同事，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亲戚。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看到我，客厅里的热闹有片刻的凝滞。
随即，妈妈走过来，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小圆回来了，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身的晦气。”
她把我推进浴室，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我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是啊，晦气。
我的存在，对我这个光鲜亮丽的家来说，就是最大的晦气。
换好衣服出去，宴会已经开始。
爸爸正在高谈阔论，中心思想还是围绕着他那个天才女儿。
“……江月这次的论文，在国际上都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好几个国外的顶级实验室都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众人纷纷附和，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妈妈端着酒杯穿梭在宾客之间。
“哪里哪里，我们家江月，就是省心。”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
“不像有些孩子，从小到大净会惹麻烦。”
我站在角落里，像个局外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一个婶婶端着盘子凑到我身边，“小圆啊，听说你前阵子出事了？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洁身自好啊。”
另一个伯伯也搭腔，“就是，别学网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给你爸妈和你姐丢脸。”
我捏着手里的杯子，没有说话。
一股无名的火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他们眼里，我被伤害，也是我的错。
因为我不够好，不够“洁身自好”。
江月走到我身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
“小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叔叔，爸爸最好的朋友。”
她把我推到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面前。
李叔叔那黏腻的视线在我身上上下刮蹭，甚至趁机在我手臂上捏了一把，笑的意味深长，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
“这就是小女儿啊，长得也挺水灵的嘛。听说前阵子出了点事？”
爸爸走了过来，拍了拍李叔叔的肩膀，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维护：“行了，老李，别逗她了。她这次也算派上了用场，总算帮江月解决了麻烦，你还想怎样？”
妈妈立刻附和：“可不是嘛！不然谁知道她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这种事，就该让她去！”
周围的人也跟着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在他们眼中，我的价值就只剩下“为这个家做贡献”了。
无论是用我的名声，还是我的身体。
宴会结束，宾客散尽。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我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妈妈靠在沙发上，敷着面膜，不耐烦地开口。
“行了，别装模作样了，让阿姨来收拾。你回房间去，别在这里碍眼。”
我停下动作，看着她。“妈，我有话想说。”
她猛地坐起来，指着我。“说什么？说你那点破事吗？已经解决了，以后不准再提！你姐姐的前途最重要，你不要再因为你的事，让她分心！”
爸爸也从书房走出来，皱着眉。“你妈说得对，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们，“江崇山，林慧，你们真的觉得，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爸爸的脸色变得铁青。“放肆！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我笑了，“那我应该怎么说？是应该感谢你们，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选择放弃我吗？还是应该感谢你们，把我当成一件工具，用完就扔？”
爸爸气的扬起手。“你……”
江月及时拦住了他，“爸！小圆她刚出院，情绪不稳定，你们别刺激她。”
她又转向我，柔声劝道：“小圆，我知道你委屈，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周辰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被学校开除，下半辈子都毁了。”
“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再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好吗？”
小事，又是小事。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善良”和“无辜”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我听到妈妈的咒骂。
“你这个扫把星！白眼狼！你姐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除了会惹麻烦，还会干什么？你就是个拖油瓶！”
爸爸的声音也带着怒气，“我看她就是不知好歹，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只有江月还在劝。
“爸，妈，你们少说两句吧，小圆她只是……”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我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
原来，在这个家里，我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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