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乔言蹊扯了扯她的袖子，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我现在能去当导游赚钱了吗？”
杜诗双被这孩子拉回现实，哭笑不得：“你还太小了，哪有三岁半的导游？”
“那我就当第一个！”乔言蹊叉腰，“反正总要有人做第一个，为什么不能是我！”
“好好好，我们闹闹有志气，要当第一个三岁半的小导游！”杜诗双顺着她的话说，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呢，当导游可不是光会说英语就行哦。”
乔言蹊歪着头，不解问：“还要做什么？”
“导游得认识路呀，知道北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像故宫、长城、颐和园，它们都有什么故事？还得知道怎么坐车，怎么买票……这些，我们闹闹是不是还得学一学？”杜诗双耐心地解释。
乔言蹊的眉头皱了起来，“好麻烦！但是为了赚钱，我可以！”
杜诗双趁热打铁：“这样吧，在你成为正式导游之前，我先带你熟悉北城。这样的话，以后你遇到了外国友人也不抓瞎！可以吗？”
乔言蹊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如果业务不熟练，也当不好导游。
不过，英语还是要继续学的，因为她觉得爷爷奶奶夸她英语厉害是因为他们是她的爷爷奶奶。
——
“奶，快过年了，大伯，二伯会回家过年吗？”
唯独没有问爸爸。
“你大伯，我不知道！但你二伯就在北城，肯定会回家的！”
爷爷奶奶的大儿子乔志宏，也就是乔言蹊口中的大伯，在西北军区当兵，升到了正营级，老婆是当地军区医院的医生。夫妻俩育有一子。
爷爷奶奶的二儿子乔志远，也就是乔言蹊口中的二伯，在读大四，现在在外交部实习。
“你你二伯本来打算回家看见你的，被工作耽误了！”杜诗双对孙女说。
乔言蹊不在意，“大人都是这样，总是忙忙忙，以前的爸爸也是！”
小孙女总说以前的爸爸，杜诗双和乔大虎也免疫了，自然而然的把小孙女口中以前的爸爸和他们的小儿子区分开来。
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的二儿子乔志远提着行李箱跨进了乔家大门。
“这就是我的小侄女是吧！来让二伯瞧瞧。”
和吊儿郎当的乔志轩不同，乔志远文质彬彬，戴一副金丝边方框眼镜，更显书生气。
不说话的时候，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是一说话整个人就生动起来，意气风发。
一个长得好看的人眉眼带笑地看着乔言蹊，给乔言蹊看脸红了。
她捂着脸看着这个陌生人喊，“二伯！”
“好了，别逗她了！”
乔志远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芭比娃娃。
娃娃棕色头发、蓝色眼影、粉红色嘴唇、身穿华丽晚礼服，在这个时代是极为时髦的。
“喜欢吗？”乔志远问。
“喜欢！”乔言蹊接过，但她的表情没表露出多喜欢。
这就奇了怪了。
乔志远装可怜，“崽崽难道不喜欢我带的礼物吗？”
乔言蹊不明白，她明明说了喜欢，二伯为什么还看得出来她没那么喜欢。
她没再说喜欢，只说，“我不喜欢精致又硬邦邦的娃娃，因为不能抱着睡觉！”
“那你喜欢什么？”
“佩奇！”
“那我下次买佩奇！”乔志远说完这句，想起来他好像不知道她口中的佩奇是什么。
于是他问，“佩奇？长什么样？”
“粉红色小朱，嘴巴长长！”
“抱歉”，乔志远说，“我孤陋寡闻了，我不认识叫佩奇的粉红色猪！”
他真的不懂三岁小女孩喜欢什么，就是他带回来的芭比娃娃也是家里有小孩的同事推荐他买的。
至于小侄女口中的粉红色小猪，他找同事取经后再买。
乔言蹊摆摆手，“不用，不一定能买到！”
乔言蹊的观察力极强，她早就发现这个世界和她生活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
那个世界她习以为常的东西，这个世界不一定存在。
她就不难为二伯了。
侄女的一番话，倒是让乔志轩惊讶。
眼前的这个小孩，和他想象中的三岁小孩不一样。
他蹲下身，与乔言蹊平视，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为什么不一定能买到？”
乔言蹊抱着芭比娃娃，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娃娃的金发，歪着头想了想：
“因为佩奇是动画片里的呀。我找了好久，电视上没有，街上也没有。”
语气平静，却让乔志远心头一震。
三岁的孩子，逻辑清晰得不像话，甚至懂得通过观察来判断事物的存在与否。
“动画片？”乔志远扶了扶眼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词汇，“什么样的动画片？”
“就是动画片！”乔言蹊气恼，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向二伯解释
乔志远若有所思。他只从外刊上看过动画片，国内还没引进。
国内的儿童节目，无非是木偶戏和连环画。
“言蹊还看过哪些动画片？”他试探着问。
小姑娘的眼睛闪闪亮，“还有《汪汪队》的莱德队长是英雄，《冰雪奇缘》的艾莎公主会魔法，《小熊维尼》爱吃蜂蜜……”
她越说越兴奋，一边说一边围着二伯转圈圈。
一直旁观的乔大虎乐呵呵笑，“尽说些稀奇古怪的！”
乔志远却沉默了片刻。
关于小侄女的来历，他得再问问父母。
*
当晚，乔家为乔志远接风洗尘，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
乔志远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言蹊跟我说了个新鲜词，‘动画片’，说是什么会动的图画故事。我觉得很有意思。”
乔老爷子不以为意：“小孩子胡言乱语，你也当真？”
“我倒不这么觉得。”乔志远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国外如今有种技术，能让静态图片连续播放，产生动态效果，只是国内尚未引进。”
全家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正在认真吃饭的乔言蹊。
乔言蹊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抬头，“怎么了吗？我和爸爸在的那个世界比这里先进，什么都有！”
杜诗双顺着她话问她的来历，“那你怎么会来我们这呢？”
“那个世界的爸爸死了，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放弃我继承的财产，我就能再见到爸爸，然后我就来了这里！”
她说完，桌上霎时一静。
杜诗双怕小孙女继续说下去，“崽崽，咱先吃饭！”
乔言蹊的话，让整个餐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筷子停在半空，碗沿碰着嘴唇，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
只有乔言蹊浑然不觉，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乔志远第一个回过神。
他放下筷子，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语气却温和：“言蹊，你说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志远 ！”乔母杜诗双急忙打断，伸手想捂住孙女的嘴，“孩子胡说八道的，你也当真？”
她生怕二儿子戳破了小孙女的异常之处，小孙女会有什么意外。
她害怕。
“妈，”乔志远轻轻按住母亲的手，“没事的，让孩子说。”
乔言蹊抬头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二伯，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突然这么紧张。
“那个世界人手一个手机，每家都有车，楼很高可以高到天空……”
她每说一句，乔志远的眼神就深一分。
侄女描述的，像是他们对未来的设想。
“那你原来的爸爸，”乔大虎声音干涩，“是怎么……”
“生病了，”乔言蹊的小脸黯淡下来，“很疼很疼的病。医生叔叔说治不好。”
她放下小勺子，米饭还剩半碗：“后来有个白胡子老爷爷问我，想不想再见到爸爸。我说想，然后，我就来了这里，所以又见到了爸爸！”
说到后面，她音调昂扬起来。
听得出来，她来到这个世界，是高兴的。
乔大虎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划出刺耳声响。
他脸色难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爸！”乔志远赶紧扶住父亲。
“我吃饱了。”乔言蹊敏感的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对，从高高的雕花木椅上爬下地，乖巧地说，“我可以去看电视吗？”
杜诗双机械地点点头，看着小孙女离开餐厅。
门一关上，餐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这孩子是中邪了吧？”乔老爷子喘着粗气说，“什么那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胡言乱语！”
杜诗双也附和，“对，胡言乱语！”
“爸、妈，您先别急。”乔志远扶了扶眼镜，“我倒觉得，言蹊说的未必是胡言乱语。”
乔大虎两夫妻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
“她来自未来！”乔志远斩钉截铁。
乔大虎和杜诗双异口同声，“不可能！”
“不可能的，”乔大虎扶着椅背，“不可能的。”
他不相信他的小儿子早早去世，只留下一个闺女，孤零零求生。
杜诗双早已泪流满面，她和丈夫想到一处去了。
她和孙女朝夕相处，她有意无意地问过小孙女家里除了爸爸还有什么人。
每一次，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我只有爸爸！”
也就是说，在未来他们三兄弟兄弟离散，小儿子孤家寡人。
小孙女在小儿子死后成了孤儿。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她趴在丈夫肩膀上哀声哭泣，“你向小儿子道个歉吧，让他回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不管了，他喜欢就好！”
被人惦记的乔志轩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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