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将外面世界的喧嚣勉强隔绝，但那种山呼海啸般的压力，却如同实质的水银，从门缝、从天花板、从每一个孔隙里渗透进来，沉甸甸地压在沈言每一寸神经上。
他背靠着冰冷光滑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最终蜷缩在墙角。
昂贵的演出服此刻像一层粗糙的砂纸，摩擦着他发烫的皮肤。
他双手死死插进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里，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
完了。
这两个字不再是脑海里的念头，而是化作冰冷的铁锈味，弥漫在他的口腔和喉咙里。
“沈老师……沈老师您……您振作点……”现场导演姓王，此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休息室里来回踱步，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手里攥着的对讲机时不时传来滋啦的电流杂音和外面更加混乱的片段——“保安！
拦住他们！”
“不行，后门也被堵死了！”
“首播事故！
这是重大首播事故！”
王导演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缩在墙角的沈言，声音带着哭腔：“我的祖宗哎！
您……您这……您怎么一下子……惹了这么多……”他“惹”字后面的话没敢说全，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沈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们会来！
一个都不知道！”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王导演几乎要跳脚，“林影后！
苏爱豆！
秦导！
楚歌手！
还有……还有江大小姐！
我的天……这哪一个是我们节目组，是您，得罪得起的啊？！”
对讲机又响了，这次是导演组总控气急败坏的声音：“老王！
让沈言待在那里别动！
谁也别见！
我们正在想办法……他妈的，电话己经被打爆了！
台里领导，几家经纪公司，还有江氏集团的问询函己经发过来了！”
江氏集团……江心玥。
沈言的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比起其他几位在明处的“声讨”，江心玥那无声的离开，更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
她甚至不需要亲自做什么，只需要一个态度，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王导演对着对讲机连连应声，脸色越来越白。
他结束通话，看向沈言的眼神己经带上了绝望：“沈老师，您……您自求多福吧。
外面现在全是记者，还有闻风而来的粉丝……场面己经彻底失控了。
台里的意思是……先冷处理，您……您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冷处理？
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在这里，任由发酵？
沈言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他放在演出服内袋的手机，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频率震动起来。
不是电话，是各种社交软件、新闻推送的提示音，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嗡嗡嗡——嗡嗡嗡嗡——他几乎是机械地、颤抖着摸出手机。
屏幕己经被无数条推送通知淹没。
爆！
恋综变修罗场！
沈言被多位前女友现场手撕！
惊！
顶流影后林薇自曝曾与沈言交往！
当红爱豆苏晓加入战场！
沈言时间管理大师实锤？
天才导演秦墨晒亲密照！
实锤沈言渣男行径！
楚瑶疑似暗示曾与沈言交往！
新歌或成讽刺之作？
投资方大小姐江心玥拂袖离场！
沈言星途恐彻底断送！
深扒沈言：从默默无闻到“深情人设”，背后究竟有多少女人？
沈言滚出娱乐圈！
每一个标题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睛。
他手指颤抖地点开其中一个热门话题，里面是首播中断前最后画面的各种角度截图、动图。
他惨白的脸，林薇牵着他手时的微笑，苏晓天真的残忍，秦墨亮出的手机屏幕，楚瑶看戏的眼神，还有江心玥离开时那冰冷的背影……被做成各种表情包，配上嘲讽的文字，飞速传播。
评论区更是惨不忍睹。
卧槽！
年度大瓜！
这哥们的鱼塘炸了吧！
前女友联盟，为民除害！
吐了，之前还卖深情人设，吐了吐了！
心疼我家薇薇/晓晓/秦导/瑶瑶……眼睛瞎了才会看上这种渣滓！
江大小姐干得漂亮！
封杀他！
求沈言出书，《如何同时搞定多位顶级女性》！
退圈吧！
垃圾！
辱骂、嘲讽、玩梗、抵制……铺天盖地，如同海啸，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官方粉丝后援会会长宣布脱粉的声明，下面是一片叫好声。
手机从他的指尖滑落，“啪”一声掉在地毯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此刻的人生。
王导演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默默走到门口，像一尊门神一样守在那里，隔绝着外面可能冲进来的一切。
休息室里只剩下沈言粗重的喘息声，和手机即使屏幕碎裂，依旧顽强地从地毯上传来的、闷闷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嗡鸣。
那声音，像是为他敲响的丧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王导演警惕地问：“谁？”
外面传来一个冷静的、属于女性的声音：“王导，是我，林薇老师的助理。
薇姐有几句话，想让我带给沈先生。”
王导演犹豫地看了一眼沈言。
沈言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
王导演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干练职业装的年轻女人，她没进来，只是隔着门缝，目光平静地看向里面的沈言，声音清晰，不带任何情绪：“沈先生，薇姐让我转告您。”
“游戏结束了。”
“好自为之。”
说完，女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远去。
王导演重新关上门，脸色更加难看。
游戏结束了。
沈言闭上眼。
是啊，他精心扮演的“深情人设”，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他以为能一首蒙混过关的侥幸……在这一刻，被那五个女人，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彻底终结了。
而这，恐怕仅仅只是开始。
楚瑶说的“热搜会爆多久”？
他几乎可以预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名字，都将以这种耻辱的方式，被钉在互联网的记忆柱上，反复鞭尸。
而江心玥……那个他曾经以为可以倚仗，甚至动过真心去攀附的女人……她的“解释”，他还有机会去说吗？
或者说，她还需要他的解释吗？
沈言靠着墙，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狭小压抑的休息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自嘲。
王导演看着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出声。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彻彻底底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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